母亲您又去远方

 
三天复土
没有母亲的家变得空荡荡
留下我、弟弟、妹妹、弟媳
那一刻 我们仿佛又回到了四十年前的时光

在我的记忆中
母亲一直身体有恙
因为我有三个外婆家
母亲从小就被抱养
小时候的经历给母亲的身体留下创伤
所以母亲经常病痛缠身
而每当病痛发作时
母亲总是去远方
去父亲在远方工作的铁矿
那里有医院可以治疗母亲的病痛
病痛的日子也是父母亲团聚的日子

而在母亲去远方的日子里
作为家里的长子
我必须学会自立学会坚强
承担起家庭的责任
带领弟弟妹妹去上学
带领弟弟妹妹去砍柴
带领弟弟妹妹去山地捡麦子
带领弟弟妹妹去稻田捡谷穗
安排一部分交给生产队
一部分拿回家里留做全家人的口粮
因为在那个年代我一家只能分到很少的粮食
全家人常常处于吃不饱的状态

每当我将一簸箕一簸箕
一箩筐一箩筐的粮食收藏好的时候
病愈的母亲就会从远方归来
回到我们的身旁
和母亲集在一起的日子
是儿女们最快乐的时光

如今母亲又去了远方
又带着抱病的身体去了父亲身旁
家里又只剩下我与弟弟妹妹们了

也许我仍然可以将家里安置得井井有条
我当然还可以备足一箩筐一箩筐的口粮
但是母亲您要答应您的儿女们
您会归来
毕竟儿女们都是母亲您放飞的风筝
不论风筝飞得多高飞得多远
母亲您始终都是放飞风筝的人
您的手头始终紧握着线的另一端

母亲您又去了远方
和四十年前一样
每一次离开我们都期待着您的归来
希望母亲这一次也不会让儿女们失望
（于3月24日）

    油菜花开

    油菜花开的季节，乡村就镶嵌在彩色的油画里。花是香的，空气是香的，就连白天的阳光也是香的，就连深夜里的蛙鸣也是香的。难怪有人唱歌，要把自己埋在春天里。

    母亲不会唱这首歌，但她真的把自己的生命埋在了这个季节。母亲本来就属于这块土地，母亲本来就是这块土地的一部分。从此，母亲就与这块土地共存，从此，母亲就与这个季节共存。

    而这块土地就是我生命的一部分，这个季节就是我生命的一部分。因为母亲，这块土地将更加美丽，因为母亲这个季节将更加美丽。

    从此，我爱这块土地就是爱着我的母亲，我爱这个季节就是爱着我的母亲，我爱油菜花开就是爱着我的母亲。油菜花永远盛开，母亲永远存在。（于3月21日守灵之夜） 

    从此不再有人回应我对母亲的呼唤

    从此不再有人回应我对母亲的呼唤，母亲，今夜是您停留在人间最后的一段时光。因为明天我将护送您去远方的火葬场。这是人间最痛苦的一幕，但我必须面对，必须坚强。

    我不知道该不该去普陀寺为您祈祷，我知道这一次面对寺庙的功德箱，是我之前从未有过的大方。因为我面对的是您信奉了一辈子的观音菩萨，我希望她能保佑您身体健康。但我很失望，因为就在当晚，您就离开人间去了远方。

  
  也许观音菩萨的选择是对的，尽管我知道您不想离开我们，尽管到生命的终点您的头脑始终清醒清爽，但我更清楚你的身体状况，因为最近十年，您的身体就一直有恙，最近两年您一直卧病在床，最后一年您的眼睛甚至失去了光亮。您生命的每一天都在痛苦中度过，您生命的最后两年，已经注释了什么叫坚强。

 
（母亲生于1946年11月11日，卒于2016年3月19日。享年70岁）

    所以在这个油菜花开的季节里，让您选择离开，这是对痛苦的一种解脱。虽然我们都依依不舍，但这也是不幸中的一种幸运。作为儿女，我们也只能坚定面对。所以，母亲，明天我将护送您去远方，在一个叫做春天的季节里，我们将在一片油菜花的海洋里前行。这个地方其实也叫天堂。（于3月21日守灵之夜）

附湖北诗人向天笑悼念家母的诗作：春分

春分

作者：向天笑

在驾虹山下，皮家山咀

那么多的花朵都张开了嘴
窃窃私语，根本不顾我这过客的感受

明目张胆地引诱我深入她的腹地

这满地铺开的画布

桃红、李白、菜花黄

一笔笔地都在原野上随便涂抹

让我深陷花海，不愿挪动脚步

从今天开始，时光昼长夜短

可我怕夜长梦多，转眼你就做了花仙

飘然而过，留下迷魂的叫声，久久回荡

于2016/3/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