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品中的科学、人性与伦理
杨于泽

　　饱受争议的肯德基45天“速成鸡”近日经受住考验，被监管部门宣布为所有安全指标“检验合格”。专家站出来说，45天成长周期属正常现象，是科学养殖的结果。媒体则宣传，“速生鸡”是人类正常的选择结果，食品安全无需杯弓蛇影。总而言之，大家放心大胆地吃！
　　人类吃什么，在一个相当长的历史时期内，并不存在科学、安全性问题。什么东西可以吃，什么东西不可以吃，早在远古时代就由神农氏们解决了，同时为民族的宗教、风俗习惯所规范。例如汉民族吃猪肉，回民却以猪肉为禁忌。剩下的，是人们的支付能力、家庭或个人的忌口与偏好。
　　说到这里我们就知道，吃是一件既简单、本能性的事，也关涉文化、宗教及个人情感，其实并不简单。当科学介入食品中来的时候，吃的问题显得更加复杂，这首先不是因为科学本身高深莫测，而是科学在深刻改变着食物的结构、性状及生命周期。以前家养的鸡往往生长一年以上，老母鸡是两三年的，而现在“速成鸡”平均45天“上桌”。这种现实，对人类认知与心理构成强烈冲击。
　　科学很有用，值得信赖，但科学的尺度应当限于其自身的范畴。食品是否安全，可以用科学来分析、担保，怀疑有时候是不必要的。但科学属于工具理性，无关价值判断与个人好恶，无权改变人们的宗教信仰、风俗习惯、家庭或个人的忌口等。欧美人一般不吃动物内脏，广东之外的一般中国人不吃猫肉，这是科学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的。
　　人类对食物的选择，体现着人性。所谓人性，就是人的天性，包括人会自然流露的好恶。人类在正常社会状态中不同类相食，不吃一切污秽之物，即使它营养再丰富，这是人性的一部分。人类信任自然生长的食物，厌恶45天速成的鸡，就是人的一种本能与人性。这种人性是人类成千上万年社会经验的积累，就自我保存而言具有高度的可靠性，不是立马可待的科学实验可以替代的。
　　对于食物选择中的人性、文化因素，社会应予正视与尊重，科学可以有其位置，但无权挤压人性与文化的空间。有人说，速生鸡是人类正常的选择结果。其实众所周知，人类真正想吃的是“土鸡”，“速成鸡”明显引起大众的厌恶，它只是商业推广的结果。正是商业借助于基因改良之类的技术，大量食物如大豆、水稻、西红杮、辣椒、鸡、猪等，急剧向高产、耐贮、短生长周期转变，它们对于人类来说已经显得很陌生，加上农药、激素、化肥的广泛使用，导致人们越来越“寝食不安”。商人赚了钱，但消费者越来越憋屈与无奈。
　　人性是坚韧的，很难改变，即使是商业与科学活动，也不适宜与人性对着干。现在在食品安全上有一种倾向，即以科学的名义挑战人性，要人们吃那些他们不爱吃、不想吃而被科学证明安全的东西，这显然是混淆了工具理性与价值理性。在食品的选择与供给上，我们需要一种新的伦理，以对科学与商业形成某种制约，平衡商业、科学与人性、文化，减缓商业与科学盲目冒进。
　　环顾世界，“速成鸡”不仅受到越来越多的消费者的抵制，而且在一些地方开始被立法限制。肯德基已被明确定义为“垃圾食品”，有些国家明确禁止其开店，在美国也不被待见。欧盟等已就动物福利立法，对生长周期等进行干预。而且各国消费者也开始抵制“速成鸡”，形成社会思潮。科学、安全不是我们吃“速成鸡”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