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悟空是个好员工还是好领导

杨于泽

    孙悟空是一个能力超强的人，探路化斋，辨妖除魔，无所不能。在一个团队中，孙悟空到底是当一个执行上级决策的好员工，还是担任领导负责决策，这对于《西游记》读者来说无关紧要，但如果“天生我才必不用”，毕竟是社会的损失。朝多幸进，野有遗贤，最终会成为我们每个人的悲哀。

    多年前，有人写了一本叫《孙悟空是个好员工》的书，风行至今。按书中分析，唐僧师徒西天取经象征我们每个人的人生修炼，在由唐僧与孙悟空等人组成的取经团队中，孙悟空具有力量型人格，能干事，充满强烈正义感。而唐僧天生圣王的料，孙悟空做他手下，正构成一个内圣外王的完美组合。推而论之，团队中每个人准确认识自我，给自己准确定位，就可以形成团队合力并自我实现。

    这种看法自有其道理，但一旦它过份流行，就演变成社会性成见。真理向前跨出一步，即是谬误。央广有个“冬吴相对论”节目，嘉宾与主持论定唐僧傻与迂，但就是一块当官的料；孙悟空降妖除魔不问后台老板，是不讲政治的表现，注定要在唐僧领导下工作。于是，能力强者被情商高的人领导，几乎成为一种宿命。外行领导内行，成了理所当然。

    《西游记》是一部寓言小说，它的逻辑是按宿命论展开的。孙悟空大闹天宫，如来佛将他收伏，就给他安排了500年后做唐僧徒弟的命运。唐僧注定当领导，孙悟空注定做员工。但即使按《西游记》文本，自美猴王出世迄于如来佛将其压在五行山下，也有一个300多年的“西游前历史阶段”。那时候，孙悟空凭实力赢得花果山数万猴众拥戴，当了猴王，并结交牛魔王等六大实力派，做了东胜神洲傲来国72洞窟的盟主。可见孙悟空既可融入一个团队当员工，也可以当团队主管，甚至“治国平天下”也不在话下。

    孙悟空保护唐僧西天取经的故事旨在启示“人事”，但把虚拟图景直接套到“人事”上，无疑会谬以千里。唐僧和孙悟空作为小说中人物，命运被如来安排了。而人为百灵之长，凭借知识与力量，砸碎了命运的锁链，获得了意志自由。在一个开放社会，每个人都拥有很多选择。一个团队，不过是依契约组建，其成员“合则留，不合则去”。

    没有如来安排我们的“运”，也没有人会自甘认命。正是对现状的经常性不满，激发了人们的拼搏奋斗精神，激发了社会的竞争意识，这也是社会活力的主要来源。1947年，索罗斯从英国伦敦经济学院毕业，受聘于伦敦一家匈牙利同胞办的金融公司，但表现平平。有一天他向老板打听自己的职业前景，老板开诚布公地告诉他，公司不会重用他，但也不会解聘他，愿意把他当闲人养着。索罗斯不乐意了，很快选择离开，赴纽约闯荡，不久如鱼得水，最后成长为“金融大鳄”。对于今天的人来说，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现在有一种“性格决定命运”的说法，受到很多人追捧，其实这不过是宿命论的一个现代变种。孙悟空纵有能力，却性情莽撞，所以注定当不了领导。某些性格的人，注定只能在别人手下讨生活。所谓“性格决定命运”，意味着一定性格有一定命运。但环顾世界，命运相同的人，往往性格各异；性格差不多的人，命运又可能完全不同。性格与命运，并无对应关系。孙悟空既可以在唐僧手下做个好员工，也可以做一名“卡里斯玛”型领导人。

    能人职场表现不仅关乎个人的自我实现，也是一个社会问题。孙悟空能干实事，能够增加社会总福利，他的成功实际上就是社会的成功。像比尔·盖茨、乔布斯等人，都是不拘俗套、敢于创新的人，他们能者居其位的结果，于全人类功莫大焉。中国过去30年来涌现的民营企业家，大抵也是些能人，他们给中国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如果我们研究他们的性格，我们很可能会发现，他们其实并没有一成不变的性格。

    不要相信“性格决定命运”，不要从性格的门缝看扁孙悟空。孙悟空成佛之后，还是做人。做人的孙悟空，自然也不存在什么命运，注定只能做某人的好员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