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把“极端事件”说当成医患关系的安慰剂
杨于泽

　　不瞒您说，现在医院丑闻成了新闻供给的一大卖点。比如说眼下，广东佛山市南海区红十字会医院把活婴当死婴扔进厕所，够叫人肉跳心惊了。有人说它是“极端事件”，以中国13亿之众，把媒体公开报道的所有丑闻汇总起来，还是小概率事件。
　　统计公开报道的丑闻数量，再除以13亿这个大数，的确显示概率极小。但报道数量少，不是医院丑闻少，而是媒体受信息搜集能力、版面容量所限，只能公开这么一些。医政部门公开承认，我国过度用药问题极端严重。如果把那些被过度用药、过度医疗、过度检查的受害者算起来，医院的丑闻就是大概率事件了。我们几乎有理由说，13亿中国人，除极少数权贵有幸幸免外，都是丑闻中的受害者。
　　英国有一本研究传播史的书，叫做《每天给我一桩谋杀案》，书名提示了英国传播内容上的“秘辛”。如果我们有心关注一下中国近两年的新闻传播内容，就会发现，我们现在几乎成了“每天给我一桩医疗丑闻”：福建龙岩市龙门卫生院院长雇凶把调查其丑闻的电视台记者砍了，安徽省红十字会医院对门口摔倒的66岁老人不理不睬且振振有词。至于广东佛山市南海区红十字会医院，近日又有媒体曝料，该医院共有35个“案底”，但显然未被认真查处。
　　现在，广东省领导对弃婴事件作出批示，广东全省医院整顿。如果弃婴事件只是一个“极端事件”，偶然发生，十分正常，那整顿全省医院就是一场不折不扣的瞎折腾。整顿全省医院，原因在于，医院丑闻已经不是某个医院偶尔生自己的病，其他医院健康没问题，而是问题很普遍，不全面整顿已经不行。
　　如果说护士弃婴于厕所、医院院长雇凶砍记者只是“极端事件”，有没有人能够换个地方，找出类似一堆“极端事件”来？我看很难。2008年12月，香港一名男子在明爱医院门外晕倒失救死亡，立即舆论哗然，香港食物及卫生局、医管局两局局长出来向家属致歉，安抚公众情绪，并宣布处分明爱医院主管，出台整改措施。如果公立医院出丑闻，香港舆论不是问责医院，而是直接政府是问，政府监管向来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即使偶有丑闻，也远没有内地医院丑闻之多之丑之“极端”。
　　中国社会把医疗丑闻当成“极端事件”，恰恰因为我们医疗丑闻太多、受害面太广，很多人已经见怪不怪，早就失去审丑能力，变得相当麻木不仁。现在产妇肛门被缝，或者“无主”病人被医院扔到荒郊野外，尚能成其为“新闻”，获得公众关注。如果你说自己被滥用抗生素、过度医疗、过度检查，或者被医院伪造收费名目多收了医药费，媒体已经懒得理会。中国人真的是见的世面大，现在已经曾经沧海难为水了。
　　公开报道的“极端事件”，其实是全部“极端事件”的冰山一角，而全部极端事件又是中国医患关系高度紧张的冰山一角。既然医政部门承认过度用药、过度医疗、过度检查普遍存在，病患被过度用药、过度医疗、过度检查了，他们能不担忧、郁闷乃至怒气冲冲吗？据说现在病人挂号排队多到1个多小时，而医生接诊平均29秒后就开处方了，我们当然应当归咎于现行的“体制”，但不管是医生、医院的错还是“体制”的错，病患的确很不高兴，这是情理之中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