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用者的自白
(2010-06-02 14:19: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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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感人生流浪 |
分类: 随笔长短章 |
无用者的自白
蔡诚
受教育的那些年,我的成绩一向不好,所以不记得有任何来自父母、老师和同学的爱。这个问题造成的后果相当严重,后来,直到今天,我还是那个内向、孤独、懒惰、沮丧,不爱笑,对社会充满悲观的人——这和我现在的生活相呼应,在北京城里,半年前失业之后,我一直在这个南城的地下室里栖身,身着打扮近乎乞丐。尽管如此,我还是从来没有想起过故乡,哪怕偶然在预感人生行将终结的瞬间,也没有产生过要回到熟悉的人中间安息的念头——在陌生的地方,我的灵魂是自由的,学习无关紧要,没有人想改变我。
我这样的处境,对于乡下那个我多年没有再见面的我的母亲来说,这意味着,她以后的日子比我更加艰难——父亲过世之后,她身边几乎没有一个亲人,虽然她有三姐妹分散在同一乡镇,但积聚了三代的贫困,她们一直不愿意和我家往来。母亲有严重的哮喘病,快60岁了吧,五年前我离开老家时,她就整天一副病殃殃的样子,这样的家庭里,做木匠的常常唉声叹气的哥哥没多久就和她的用三担谷子换来的女人双双离开了家,一直不知去向。那是发生在1993年秋天的事,但我记得还像发生在昨天,是一个炎热的周六,中午我从左里中学放学回家,家里好像变了样,是的,那个固定放在堂屋中血红的斑驳不堪的八仙桌上的木制的大工具箱不见了,还有房里那张糊在木墙上的醒目的哥哥和嫂子黑白合影也不翼而飞……患了食道癌的父亲正病得历害,家里的新变故,他还是倚在四季都挂着旧蚊帐的床沿上一声不吭,直到三个月后悄然离世……
母亲这几年的生活是怎么过的我一无所知,许多北漂的人因此说我该诅咒——这完全因为我并不喜欢她的缘故,尽管那年她异常艰难地生下了我。我并不想来到这个世界上,所以我在母亲的肚子里预产期过了二个星期还不想出来,但邻村那个狠心的接生婆硬是在一个黄昏将我生生地拽到了这个落后的村庄上——妹妹比我幸福,我二岁时,她生下来三天就夭折了,我后来的一系列的苦她都不用经受:童年,我放牛,割猪草,手脚长满冻疮还要起早摸黑;上学了,成绩不好老挨打,只有挨打才能解决母亲的恨;青春期都过了,母亲照样用扫把追着我满世界跑,还一边歇斯底里叫喊……但我还是落榜了,这或许只能出于命运的解释——现在,在我写到这里的时候,我还是这么想,这就是命运要给予我的生活,残酷的生活我必须承受。
我的家庭遥在天边,母亲的印象正日益模糊——我当然有过斗争,但家里没有电话,也无法让乡亲给不认字的母亲捎个口信,回家我只会更加筋疲力尽。主要我不是一个孝子,我现在最想的是要找到自己的女人——35岁了,当一个只有以上内容可资谈论的男人走到他心仪女人面前,很快,他灰心地看到了她摇摇头的阴郁的宣判。有过三次这样的经历,我再也想不起独居的母亲——她不该生下我,这个世界上我一无所用——每逢想到这儿的时候,我往往借酒浇愁,在陌生城市的一角,口袋已经被掏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