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老狼在森林里游荡。

 

一只住在森林东头，一只住在森林西头。森林里除了他们两个，没有别的小鸟和野兽。

 

森林里每天都有过路的行人穿过，趟出一条蜿蜒的小路。老狼牛丙和老狼锯末，他们守着这条路，靠抢行人的食物为生。

 

这次他们一同守在路边，可森林静悄悄的。

 

直到傍晚，太阳快落下，突然听见遥远处鼎沸的人声。

 

奔过去看，森林边缘的草地被踏平，却一个人也不见，只有几张废纸，满地的烟头。老狼正纳闷，发现前方立起一个地铁口，静静的水泥楼梯从下向上伸展，向外透着阴冷的风。

 

两只老狼坐在地铁口。天快要黑了，他们把耳朵贴在地面，隐隐地听到隆隆的人声。

 

来了来了……

 

两只老狼巴巴地望着地铁出口。地面上突然涌上了很多人，碎碎的步子，低着头，快步地向前走着。

 

一个年轻的女人抱着孩子，孩子手上拿着棒棒糖，糖渍沾了一手。女人很烦闷，抱着抱着抱不住，就把孩子放下站在地上。两只老狼正准备扑过去，却被人流挡开了。

 

“嘿，看着点儿。别挡道。”人们纷纷说道。

 

一个人西服革履大腹便便，手里拿着纸巾不住地擦汗。他的西服衬衫被汗水浸湿了，软趴趴地贴在身上。他把外套抱在胸前。两只老狼把它抢走了。衣服的质地很简陋，牛丙得意地把它穿在身上。

 

有个瘦削的青年夹着鼓鼓囊囊的公文包，里面看起来有很多食物，站在寒风中等人。两只老狼挨过去，抢走了公文包，然后飞快地溜进森林里。打开，迫不及待地准备进餐，只发现一个竖长的铁匣子，和写着密密麻麻方块纸。他们大失所望地把它们扔掉。

 

老狼再次回到地铁口，天色已晚，人潮汹涌。他们立在一旁，看着人一个挨着一个地挤过去，来不及看清面目，不知道该向那一个下手。

 

渐渐地他们看得累了，就坐在地铁口边缘、人稀少的地方。就有人走过去向他们丢硬币。老狼牛丙咬了咬，咬不动，还有一股难闻的味道。

 

小贩此起彼伏的叫卖声一直传到森林深处。

 

牛丙从小贩那里偷来一块红薯，狼吞虎咽地吃掉了。锯末晚了一步，只吃到一块红薯皮。刚要抱怨不好吃，却遭来小贩的一顿毒打。小贩的凶悍程度与他瘦弱的身材不成正比。

 

脚步声渐渐地变少了，小贩也一个一个地推车回家。地上有更多的废纸和烟头，还有一个亮晶晶的手机躺在地上。锯末看着好看，把手机塞到自己怀中。

然后就再也没有什么人的样子，他们在寒风中打着哆嗦，饿着肚子，准备回到森林里各自的住处，度过又一个饥饿的晚上。

 

有个清晰的脚步声在地下回荡。一个醉鬼，摇晃着，扶着墙壁走上来，手里提着半瓶酒。

 

老狼忙跑过去把酒瓶夺过来，醉鬼并没有阻挡，嘴里嘟囔着，摇晃着，向前走去。

 

地铁口终于彻底的安静了。重新变成一个完整的森林。

 

牛丙和锯末坐在地铁口。牛丙手里拿着半瓶酒，稍稍地抿一口，空空的肚子里漾起一股暖意，又把它递给锯末。

 

锯末也抿了一口。他的怀里突然响起音乐声，还有亮光。

 

两只老狼被吓了一跳。

 

锯末忙把怀里的手机拿出来，扔到远处，它还在兀自地响着。

 

两只老狼披着一件廉价大衣，静静坐着，腹中饥饿难当。他们各自抿一口酒，哆嗦了一下，看向森林上方，树木的缝隙里，月色和星空的世界。

 

他们靠的更紧，也就更暖和。

 

锯末脚边不远处，反复地响着不知名的旋律，是焦急的主人在寻找他失落的手机。

 

 

 

 

写于12月17日。临睡前催眠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