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武林外传》看到中秋那段，讲到每个人若都依着自己的愿望成了自己“如果当初”成为的那个人，看到李大嘴的结局突然特别感慨。

 

尽管是戏说，李大嘴这个人物一直让我感到很奇特：他的模样和说话方式都很熟悉，如果是兄弟就会很让人觉得有亲切感，但陌生和蛮横起来又特别不近人情。特像那个会把喜欢的女孩子哄得很开心，但是总是很无情地把其他女孩子气哭了的虎头虎脑的邻居。我总以为这样的世态炎凉是有范围的，起码对身边人不是；但李大嘴的见异思迁和薄情是有目共睹的，见钱眼开，有机会另谋高就就可以随时抛下朋友，胆小，嘴贱，不够通情达理。在剧中他是个很可爱的小人物，是难得的润滑剂，但他又似乎和这几个主角之间保持着淡淡的距离。对于这帮朋友，他没有表现出太多的眷恋和珍惜，好像这些人仅仅是一个舒适的环境。

 

或许是我生活中没有真正地和这样的人成为朋友过，对于这样的矛盾实在感到惊愕。

 

小贝是个冷酷的孩子，尖酸刻薄，但总有真情流露的时候。李大嘴的情绪只有在他妈妈探访和迷上漂亮女人的那一刻，才稍稍的有些闪露，而就连这两份感情也是略微有些轻浮的。

 

我一直纳闷宁财神是如何看待李大嘴的，他敬业，有血性，讲义气，是剧中两个男人都没法比的，然而稍一不留意就会变得非常的冷漠无情。中秋之夜那集算是给了我一个答案：李大嘴成了十恶不赦的捕头，欺压商贩，逼迫良民，要挟，使脸色，玩弄，这些招数他天生就会。尽管他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只会贪些小钱小利，可是他没少给普通百姓带来折磨；也正是因为头脑简单，他不会更复杂的权力交易，只能驰骋一时就被抓入监狱。

 

看到这里我特别感动，宁财神看待人性的方式原来是这样的，这也给了我心中一直纠缠的问题一个清晰的答案：人心中原本就是有恶的，人的私心是要正反两面去掂量的，这恶，不仅仅在李大嘴的贪心和人情淡薄中，也在小贝的无知和娇纵里，还有佟掌柜的掩盖事实的倾向，白展堂推脱责任的无情，郭芙蓉的骄傲和好胜心，以及秀才被欺压后想要报仇雪恨萌生的诡计。这些恶只是在不同的环境里不加以控制就会变得难以收拾而已，就像是当了官吏的李大嘴，这样的环境没有滋长他的勤劳和敬业，却只会促使他贪心腐化不劳而获的。李大嘴的恶只是小民的恶，是没有束缚没有意识的，这样的恶绝对不可能用任何批评教育的方式打醒或断绝的，只能用环境将他们引导向一个更加美好的方向，然而在人生道路上任何一个缺口都有可能坠落，他可能成为赌徒，抢劫犯，谋财害命的人以及打老婆的丈夫。可这反而是最简单的恶；反而是最可以赦免的。真正的恶，往往和骄傲和知识分不开，在佟湘玉的爱子之心中，在秀才所念旧的大道理中。这也是政治家的报复，革命者的理想和宗教首领的苦心。在那些久经曲折被诠释了的，在重重道理之上，当人们知道得更多，人反而更会被一些真理、良知、正义的幻象糊住，做出伤害他人的事情，这才是更加邪恶的。这也就是为什么，在《玻璃球游戏》后面三篇中，那个忏悔长老讲到，我们是最接近恶的，那些小民的邪恶都是可以轻易赦免的，而我们却直接背负的是原罪，所以才更加需要被人宽容，这是因为他们对于罪恶已然明白，已然了解。

 

但回头来，一切都没有发生。李大嘴终没有成为那个恶霸，也没有去食自己种下的恶果。宁财神看待人性的目光绝对是复杂的，但他也是宽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