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分类: MySight |
一直忘了说。和我一起上数学练习课(统计课)有一个老女人,她长得很丑。
第一堂课上,她在最后的一分钟缓缓的踱进门里,屋子里的气氛都不一样,大家都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来这个教室,她的年纪和打扮和这个教室的气氛非常不搭掉。她满脸皱纹,脸色暗淡,她给人一种很不舒服,甚至很让人厌恶;她穿着过于随便的衣服,和其他晶莹剔透的德国同学相比形成强烈的反差。我一下子就注意到她,嗅到她新来到一个教室的惊愕和紧张的神情,我总能从这种神情中得到安慰。
她长得有点一具活着的干尸,所以我刚开始也不怎么敢接近她,我敢肯定要么她的生活很辛苦,要么心理学的课给她很沉重的负担;她的脸上并没有什么突出的缺陷,她的难看是发自内心的,是一种不良精神状态地体现。
这个班上的人大多数都三五成群了,没有人认识她,没有人和她坐在一起。她总是急匆匆地来,急匆匆地走。天气热了,她浑身散发出一股难闻的臭味,我总感觉她特别像中世纪因为面目丑陋而被当作巫女丢进火堆的不幸女人,面对不幸和冷遇,只是笨拙地默默忍受。
有时候我也会把她想成自己的某个朋友,想成郑渊洁笔下那个收到50张贺卡露出了门牙和微笑的丑女。可我什么都做不了,我的热情在这个地方完全施展不开,我仍自身难保,动力不足,我只能静静地看着。
后来我们经常能坐到一起,交流只止于小组讨论问题。刚开始她还很犹豫,不知道眼前这个家伙(我)到底会不会讨论问题;我也在怀疑她的脑袋里到底会不会产生思维,反正我们对彼此都是陌生的怪胎,我们都期待被他人平静地接纳,都在犹豫是否和对方接近的结果是否既非利,又会变得更加奇怪。大多数上课的时候,我俩都很疲惫,过多的交流是种负担。她总是在最后一分钟到教室,然后在一下课就溜走。
今天最后一节课,我正常的到场,看到她早早的坐在椅子上,一看见我非常高兴的点头,我没戴眼镜,都差点没认出是她。我非常意外,于是和她稍稍攀谈了两句,聊学期,考试,毕业论文,实习,她很轻松的笑,说自己13学期,这门课是自己的最后一门考试。很奇怪,我所碰到所有要毕业的女人们,就像是鲑鱼穿过急流,越过漫长的旅程,身遇险滩,身边的同伴死去无数,在无数次挣扎,退缩,停滞和疲惫中终于达到终点地感觉,好像刚搬完家,在空旷的室内,一手扶着落得老高的箱子,一手缓缓地吐出口中的烟圈,饱经沧桑地长叹一口气的感觉,难道这个专业真的这么恐怖么?她在说毕业论文难写露出头疼的神情,在我说越往后写越会没兴趣,她积极的点头,她提到她提到实习时露出欣慰的表情,提到自己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就很幸福,在我没有作出正常反应时,她表现出淡淡不善交流的尴尬……这些,算是我遇到她,所看到的她最正常的瞬间。她一下子年轻了10岁。那些皱纹也不再让人感到恐惧和迷惑了,只是印在脸上浅浅的沧桑。
这也是这阵儿出太阳的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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