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房子彻底拆掉了。真希望它能这个状态多呆一会儿。

 

周末连续两天，橘红色的吊车立在窗前，像是死去了。一群大大小小的砖块铺了一地，中间贯穿弯曲的铁丝，还有木板。阴天特别安静。然后有鸟叫。——这个场景特别像世界末日最后一刻的安宁。

 

一家人，黑衣服的男人，蓝衣服的女人，和红衣服的小孩。远远的，站在栏杆下往下看。看橘红色死去的大机器，和一片乱七八糟的石块。小孩子把脸埋在两个栏杆之间，他们伸出手臂，指指点点。我的窗子也在这片废墟的这侧，作为背景被他们打量着。一瞬间好像自己是死的，在被路人打量坟墓的感觉。

 

一个男人在半段的矮墙上走过，结实的身材，凝重的大衣。还有一个建筑工人，红脸白发，在矮墙上来回踱步。仿佛他们不自觉地就得这么做。当他们站在那上面的时候，向一米之外的废墟俯瞰，或许会从这种距离感中感到一种命运被抒发的快慰。

 

反正我就觉得这片废墟很亲切。出生在每天大楼拔起，又塌陷下去，又重新拔起的城市，不可能不对这样的废墟感到亲切。在善良整齐的世界生活得很久的人们，也会对眼前的场景感到痴迷。于是我开始想起《乡愁》结尾处，塔尔科夫斯基设置的那个过于突兀的象征，在意大利的石柱下，地上的水潭像是窝藏着俄罗斯的一片山川。于是开始理解他自相矛盾的表达，他或许过于沉湎在自己的情绪之中了，在陌生的环境寻找熟悉的东西，最后却得到一个似是而非，却又使人着迷的形象，就像是我眼前这片废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