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傲、古兰经及巴别塔

关于骄傲，C.S.Lewis

[有一种心态是世界上所有人都不能避免的，但当你看到别人身上有这种毛病时，任何人都会油然感到憎恶：除了真正的基督徒以外，几乎没有人曾经想象过自己犯有这种罪。

 

人性中最根本的罪，最至极的恶是骄傲。愤怒、贪心、酗酒，所有这些罪行与骄傲相比，立即就显得微不足道……魔鬼之所以变成魔鬼，是因为骄傲的缘故。骄傲导致其他的罪恶，它是一种与上帝完全对立的心灵状态。

 

一个人如果生性骄傲，那么，只要世界上有人比他能力强，比他富有或聪明，那人就是他的对手和敌人。

 

一个人只要具有骄傲的心态，就无法认识上帝，因为骄傲的人永远瞧不起各种人和事，只要他瞧不起人和事，他就无法看见任何比他高超的事物……]

 

想到古兰经的来历。对于只读圣经的人无法想象的是，古兰经只有一种语言，阿拉伯文，从古至今都是如此。古兰经是用来诵读和倾听的，任何穆斯林，哪怕一生都不会接触阿拉伯语，也都会用这种语言诵读古兰经的第一章：

 

奉至仁至慈的真主之名，
一切赞颂全归真主，众世界的主，
至仁至慈的主，
报应日的主，
我们只崇拜你，只求你襄助
求你引领我们正路，
你所襄助者的路，不是受谴怒者的路，也不是迷误者的路。

 

这样的句子，从一个古兰经诵读大师的口中吐出，或是从一个普通穆斯林的嘴里发出，听起来像某种音乐，具有特殊的音阶，停顿和节奏。当我听到它们的时候，我以为它们就像是念经一样加上特殊的语气的，语调非常的奇怪，但是很舒服。我的一个朋友，小时候听到这样的诵读，以为是歌，就会对着镜子跳舞。他们在睡前背诵这样的句子时，好像它们从脑子里流出来，自动地连起来，没办法把速度减慢。

 

“阿拉伯人是以诗歌和词章著名于世的，他们听了《古兰经》，觉得非常美妙，同时，也觉得非常新奇，因为他们所认识的各种文体中没有这样的一种文体，所以他们不得不说：《古兰经》是诗歌，或是咒语，或是卜辞。这三种东西，在当日是最能迷惑人的，他们这样说，足证《古兰经》在他们心中曾起了强有力的作用。”

 

圣经的各章大部分是用笔写成的，古兰经确是穆罕穆德向他的门徒口授的，他常常当众朗诵其中的若干节，他的门徒听熟了，甚至把它们背诵下来。最终古兰经只有一种版本。因此任何翻译，都是一种损失，只具有意义的解释和文学意味，就像诗一样。

 

马坚，一位古兰经中文译者，说道，凭着这部《古兰经》，穆罕默德在二十三年之中把一盘散沙似的阿拉伯人鼓铸成一个坚强的民族。

 

“这件奇迹发生之前，要想在世界上找一个比阿拉伯人更涣散的民族，是很困难的。有一个人站起来，借着他自己的人格和他所宣称的上帝的引导，居然实现了一件不可能的事——就是把这些好战的因素统统联合起来。”——缪义尔

 

的确，如果说圣经是文学性的，那么古兰经就是音乐性的。就算是再驽钝的心灵，不会被任何一种知识和习俗教化，不会被任何一种文化中驯服，也很难不被某种声音打动，也会在听到某个旋律的时候安静下来。

 

然而不能称他们是驽钝的，因为在神的眼中所有人都是驽钝的。人与人相比的心态，是一种短视。因此世界上任何一种宗教，无论多强大，都不可能消灭其他的宗教。因为它们是根据那个民族的性格产生的，不会有律法比犹太教更适合犹太人，也不会有诗歌比古兰经里文字的更适合阿拉伯人，因此它们谁也不可能强迫任何人从心底接纳自己的信仰。任何抹煞掉人之间差异的平等，都是残忍的，是一种虚假的平等。神不偏爱任何人，正是因为他体谅到人与人的不同。

 

如果说这世界上存在着一种美妙的，自己却无论如何不能真正领会的东西，对于不属于阿拉伯民族的人而言，《古兰经》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如果要承认世界上有这样的事物存在，那么就先必须放弃内心的骄傲。这也正如基督教之于犹太教，伊斯兰教之于基督教，佛教之于伊斯兰教一样。这也正如同人们在不同的语言中生存，对于另一个民族的美好，永远都无法真切的体会，只能通过想象和领悟接近。这既是上帝造巴别塔的真正用意，他造巴别塔变乱人们的语言，是让人们承认，这世界上终归有自己无法达到的事物。人们只有在差异和隔绝中学会谦逊的聆听，从而更换角度，重新看到这个世界。

 

该隐杀死了自己的兄弟，在旷野中行走，惶惶不可终日。耶和华说：凡杀该隐的必遭报七倍。该隐的后裔们，在失去神的眷顾若干年后，却得到了基督徒没有的统一和团结。他们的宗教经典不会像圣经一样残缺不全，不会由于传抄和翻译而损失了真正的含义，也不会有那么多教会对同一本圣经的解释中争斗和分裂。

 

然而，基督教因为这种残缺和不完整才在神学的领域里不断地向着信仰追寻，这种追寻使他们摆脱掉习俗和律法对信仰的侵蚀，摆脱掉个人的偏见而只留下人性中最真实的东西，因此达到了深邃。

 

任何缺乏和犯罪最终都产生了更好的结果。正如该隐在杀掉兄弟之后，在旷野中游荡了若干个世纪，却得到了最优美庄严的信仰；犹太人信仰多年对于真理的迟钝，使他们杀掉了耶稣，却使一直不顺服的外邦人受益；然而神并为弃绝以色列人，任何在恩典之中的人都会因为满足而骄傲，骄傲而松懈，从而不认识上帝，所以反而会在失去的状态才能重新找到脱离的正道。

 

“我且说，他们失足是要他们跌倒么，断乎不是！反倒因他们的过失，救恩便临到外邦人，要激动他们发愤。……因为你们从前不顺服神，如今因他们的不顺服，你们倒蒙了怜恤。这样，他们也是不顺服，叫他们因着施给你们的怜恤，现在也就蒙怜恤。因为神将众人都圈在不顺服之中，特意要怜恤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