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故事

何小竹

算起来，我又有七年没去广州了。最近的一次是2004年，作为颁奖嘉宾去广州参加《花溪》杂志的一个颁奖活动，在广州过的冬至，印象很深。见的都是媒体人，他们年轻，优秀，好玩。我们去吃大排档，去歌厅K歌，在宿舍里喝啤酒、听音乐，分别的时候依依不舍。就那一次，我给广州的朋友讲了我第一次去广州的故事。

那是1988年12月，我腰缠万贯（这不是一个比喻，而是真的将一万元公款用布袋缠在腰上）去广州为单位购买乐器。领导考虑到我从没去过广州，还派了一位姓李的同事与我同行，他去过广州。我们先从黔江坐汽车去秀山，再从秀山坐汽车去怀化，然后在怀化坐上去广州的火车。但是，到了广州，我才发现，老李根本不像是去过广州的。他对这个城市的陌生感远远超过我，到任何地方，都是由我看地图，由我充当向导。去广州乐器厂订了乐器之后回来的路上，我终于忍不住问他：“老李，怎么回事呢？你是来过广州的啊。”老李这才叹了口气，说：“是来过，好多年前，说起来都丢人，我跟几个朋友带了几样墓里面挖出来的东西到广州去出手，下了火车，来接应的人收了我们的东西，眨眼间就不见了，钱也没付。我们当时身上没有任何身份证明，不敢出火车站，也不敢去旅馆住宿，只好买了回程的火车票，连夜赶了回去。所以，广州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跟老李在广州的那几天，我心里负担很大。常常是我已经过了马路，回头一看，老李还在马路对面张望。他怕过马路，因为汽车太多。他也怕吃饭，每到该吃饭的时候，都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嘟囔着：“又要吃饭啊？”作为一个典型的四川人，他完全吃不惯广州的饭菜，因为没有辣椒和花椒。迫不得已，老李自己去商店买了一瓶辣椒酱（还不是四川产的，可能仅仅比番茄酱辣一点）。但一进饭馆坐下，服务员就上来打招呼，不能自带食品。这无疑判了老李的死刑，绝望之下，老李终于毛了，大吼道：“我不吃你的饭了。”而那时候，要在广州找一家川菜馆，是十分不容易的。

我们办妥了在广州的事情，终于坐上火车，到了怀化。一下车，老李就迫不及待地奔向一家川菜馆，点了几个可口的菜，又要了半斤白酒。我注意到，当酒菜端上桌之后，老李拿起桌上的筷子，大舒了一口气，脸上那种满足的神情，至今难忘。

也就是这一次，我发现，世界上不只是川菜好吃，粤菜也好吃。而且，从某种意义上说，粤菜更好吃。不仅粤菜好吃，广州的米饭也好吃。在四川，所有餐馆基本上都是不大注重米饭的品质的，不是很硬，就是太软。至于稀饭，更不讲究，稀稀拉拉，米是米，水是水。也难怪，我们取的名字就叫“稀饭”，而不是“粥”。广州的“粥”，是我吃到的最好的粥。后来，每一次去广州，只要住在酒店里，我都要早起吃早餐。酒店里的粥，有好多个品种，都很不错，但我最喜欢的是干菜粥。

一个人喜不喜欢一个城市，第一跟他在这个城市有无要好的朋友有关，第二便是吃不吃得惯这个城市的饮食。如果他吃不惯这个城市的饮食，无论如何也喜欢不上这个城市。我喜欢广州，最主要的指标就是我吃得惯粤菜。

我知道广州也跟成都一样，有很市民化的生活。可惜我每次去广州，都是“出差”，浮光掠影，没有真正“落地”。但我总觉得，说不定某一天，我会在广州“落地”，住上个一年半载，真正感受一下广州风味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