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趣就是肉毒素
(2009-05-03 05:37:17)
标签:
杂谈 |
分类: 琐碎生活 |
前一段时间不知道怎么回事,对电影失去了兴趣,晚上失眠时宁愿整晚做数独题,也不想看部电影来消磨时间。这让我有点恐惧:对曾经喜欢过的事物丧失兴趣,似乎是变老的征兆。我父亲就是这样。
父亲年轻时酷爱京剧,经常霸占电视,看戏曲节目。他以前老跟我们吹嘘,尚小云来西安演出时指定要吃他送的烧鸡,还当着他的面表露过对某名旦的不屑。不过我很少看到父亲唱京剧,他很含蓄,通常是跟着电视一边轻轻拍腿打拍子,一边摇头晃脑的小声哼哼。当真扯开嗓子吼,我只见过一次。那次我们一家串亲戚,吃过饭后,大家一起唱卡拉ok,亲戚知道父亲是戏迷,特意为他准备了京剧伴奏盘,盛情之下,父亲拿起麦克风,来了一首《智取威虎山》中的片段。唱的是“穿林海过雪原”还是“今日痛饮庆功酒”,我已经记不得了,但父亲纵情高歌,容光焕发的样子,我还记忆犹新,那是从我记事以来所见过父亲最为兴奋忘形的时刻。那应当是在1997年暑假,我刚考上大学。
之后父亲就再没唱过。不知从何时起,父亲连看也不看了。我休假回家,晚上铺子关门后,一家人看电视,我有时会有意调到戏曲频道,想让父亲过过戏瘾,但还没等妹妹抗议,父亲就自己主动让我调台了。我跟他说起京剧,他也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敷衍,他一边打拍子一边哼唱的情景,我大概有十多年没有看到过了。
不仅是电影,父亲仿佛对其他所有事情都淡了,除了睡觉吃饭,他生活的所有内容,都离不开烧鸡作坊。以前他养鸟,院子里一溜鸟笼,他不许我吹口哨,说是怕鸟跟着学,现在如果我在家,早晨醒来时仍能听到邻居家叽叽喳喳的鸟叫声,但我家的鸟笼子早就化作飞灰好多年了;他跟我妈都爱看香港枪战片,现在也不看了,我曾经给他们买过几张碟,但他们连包装都没打开过;壮年时候,父亲还喜欢喝好茶,现在一律二十块钱一斤的花茶,我给他们的绿茶都被他送人了。烟瘾父亲倒是一直没戒了,但抽的少了,以前一天两包,现在两天一包。
虽然鬓角还没出现一丝白发,但60岁的父亲,确实是老了。
我的年龄只有父亲的一半,眼角还没有皱纹,然而我也在慢慢变老。我不再写小说了;好多年没有买过唱片,去钱柜的次数越来越少,而且唱的都是上世纪的歌曲;规划了很多次的旅游,至今没有一次成行。就连NBA比赛,现在看的都越来越少。我的人生就像一只倒霉的柑橘,在某支大手的挤压下,变得越来越干瘪。
还好,从昨天晚上起,我对电影的兴趣突然又恢复了。昨晚一连看了两部,今天又是两部。我很高兴,因为我把这看成是好的开始。我觉得我对生活的无聊感在某种程度上被克服了。对于一个日子过得越来越皱皱巴巴的人来说,兴趣和热情就是一针不留后遗症的肉毒素。
父母五一之后要来北京,我决定,到京当天晚上就带他们去钱柜——我希望他能再唱一次《林海雪原》,我希望父亲的余生,能在歌声的振奋下,重新饱满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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