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上海冷意尚存，微风渐暖，我就在午后暖洋洋阳光下，背上背包，乘上1点02分的T81次火车向西南而去。
        自打日本回来后，十几年来再没出过国，念头欲望始终不强烈。直到把国内踏访了个遍，去年底又去台湾转过了一圈，这一下，对内对外的探究冲动终于颠倒了过来，想出国去看看了。第一个目标，选择近邻东南亚，想花一个多月转游一下越、柬、老三国，后因临时生出些事，时间受限，只能放弃柬、老，只游越南。
        车厢里，我的下铺和旁边，是一伙六个苏州老年人，他们看我在看关于越南的书，跟我说起来，原来他们此行也要去越南，是团队游，连带了广西，越南只去河内和下龙湾。他们自带了三餐饭和菜，开水一泡，一个个吃得津津有味，比火车上饭菜实惠多了。这，也就是中国老年人的旅行思维，花钱意识。
        窗外都是看过的景致，无新鲜感，我多数时间是看书，看越南地图和关于越南的书。我英语不好，不时默背些单词，算是临时抱佛脚吧。越南不是台湾，不是同族同文，旅行终归有点不便处的。且还不如日本，日本还有那么多汉字可看。当然我自信经历已够多，经验算得丰富，相信天无绝人之路，一切坎儿都过得去的。
        这趟车开得很差，时不时来个急刹车，弄得钢钢铁铁经常猛烈撞击，哐当哐当大震荡。尤其半夜里还老停车，一停就是半小时四十分钟，以至到永州已是早晨七点半多，晚点近五十分钟。永州这一段路是原始山野乡村味，在晨雾浓淡中，依稀的树木，隐约的山坡，如水墨画般一层又一层，朦朦胧胧的美。太阳是七点多出现在天边的，红彤彤一个圆球，没有光芒，可以直视，甚是好看。弱弱的晨曦之光一束一束似透非透穿射在淡雾中，原本的水墨画一瞬时又添了几分迷人景光，又生一些美。可惜人在车上，无法拍照。
        进入广西后，车速明显加快，疾驶一般，似乎要追回失去的时间。也确实追回了不少，车到南宁时只晚点了七分钟。快慢伸缩这么容易，如此看来，铁路运行时间表有很大的可调节空间。
        下车，看表，时间还来得及，即赶到售票处，很顺当地买了一个多小时后开往河内的火车票，软卧，139元，比书上说的便宜。它是以瑞士法郎确定基价，再根据当时汇率来定人民币价格，人民币不断在升值嘛。火车票很大，几张纸合订成薄薄一本，类似飞机票了。到对面匆匆吃了碗叉烧粉，5元，即回来候车。由此，我的越南独行之旅即将开始。
        候车者中，背包旅行客没几个，大部分是当地人。原来这趟车实际仅两三节卧铺车厢出国境，其他几节车厢只到凭祥，在那里脱钩留下。有三个女孩和我排一起，她们背着比我大多了的背包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兴奋之情溢于言表，一看就是去越南的。我打招呼插话和她们聊说几句，果然是。不过她们好像是新相识的。
        进站上车。我这节软卧车厢仅二十余人，基本都是年轻人，好像就我一个上了年纪的。大多是独个两个的，京津的略多，女孩占一半。研究生有几个，都想用十几天转游越和柬，然后赶回来上学。听他们说说，就知道这些都是真正喜好旅行的背包客，不少人已去过川、滇、藏。年轻人都很兴奋，素不相识但喜好相同，目标又一致，凑一起了自然说个没完，毫无睡意。一会话题扯到入境越南事，那个刚才候车时站我旁边的女孩号令般地说，大家都别给小费啊。这些人都是自信心十足的能人，几个好显摆的更带了点自吹自夸，喋喋不休说着自己的旅行经历。我是不可能去参与他们的，那么个年纪最多那么点经历，又算得什么？他们嘻嘻哈哈的，说话声太响，以至在那一半车厢睡觉的乘务员几次出来说了他们。
        我这房间有两女孩，她们和别人不一样，不是游客。她们是当地人，刚毕业，此行是去越南工作。她们带了大箱子和大包，全年的生活用品，后来出境入境拿上拿下检查时，我都帮了一把，那箱子重得我都提不动。她们毕竟年轻，也就20岁吧，尽管已在越南实习过半年，还是有些自我担心的，就跟我聊，讨些经验。房间内另一个是去越南出差，搞采购的，常来常往，越语自然好，好几人围着他不停询问，有一女孩索性把自己要买票的话叫他用越语写下来，以作备用。
        四个小时后，车到凭祥，武警上来收走了护照，然后我们把所有行李拿下去，过一遍机检，再各各拿回车上。一个多小时后，武警上车来将盖好了出境章的护照一一发还我们。
        火车又启动，开出凭祥车站，在黑暗中鸣笛继续向南。过了些时，窗外有了点灯光，看到了零落几许房子，看到了越南文字，我们知道火车已过边境。约40分钟后，火车再次停下，乘务员叫大家拿了护照和全部行李下车。我看向窗外，是一个小站，一栋欧式老建筑，灯光稍显昏暗。这就是同登站吧。一个个再次拿了行李下车，到楼里交上护照，再机检一遍行李，然后就站大堂里等着。这建筑虽老，洋气风貌、雅致韵味尚存，只是不敢拿相机拍照，第一次来，心里没底。楼内有十来个越南人，一个柜台，有换越南盾的，也有售电话卡的。我拿出100元，换了320000越南盾，看着这么大面值的钱，1后面那么多零，眼睛一花还真要数错零呢。不过越南这纸币不是纸质，像塑料的，无法折叠，他们说放水里也没事。不到半小时，一越南边警拿了一大叠护照走出房间，用汉语一个个读姓名。众人一个个应答，有说“到”，有说“又”，有说“哎”，还有说“来了”的。中国式应答，有点部队点名味了。这之前，曾有两人被叫进去，可能是护照或签证有问题？不过火车准时发车，并没一个人被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