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上海国际电影节，我看了八场电影，520元，日本的《茶泡饭之味》、《早春》、《秋日和》、《东京家族》、《盛开的樱花树下》，美国的《阿拉伯的劳伦斯》，瑞典的《信赖》，墨西哥的《面朝大海》。其中前三部均是日本著名导演小津安二朗作品，是作为“向大师致敬”单元展映的，今年是他诞辰110周年。一直觉得日本电影特别重于写凡人生活，写人情，写家庭，喜欢看，加上平时看不到，故乘电影节多看了几部。还有几部更想看的，如《东京物语》、《浩劫》等，没买到票，遗憾之。本届电影节荣获金爵奖最佳影片奖的是俄罗斯电影《警界黑幕》，此片曾在我初选想看的三十余片之中，只因时间和距离问题，且九天中还要听音乐会和其他事，难以顾全，就割爱了，也是一遗憾。不过荣获评委会大奖的《信赖》我看了，很满足。电影节展映的近两百部影片不少是新片，有的连片名都是第一次听说，介绍又只有简短几句话，以至选择看什么，只能凭直觉。电影节一直有保留票制度，但最终人家并不一定来看，我买票时，有一场只有两个座位供我选择，另两场也只有五六个或十余个座位了，可进电影院一看，空座很多，且都还是当中最好的座位。保留票制度害苦了很多真想看电影的人呵。当然主办者无所谓，官办的。
       小津安二郎，给日本电影定下基调的先师，经典之作多多。他的诞辰和逝世竟是同一日，且正好活了六十足岁，一个完整的甲子，奇特！他的影片有着鲜明特点，既没惊悚剧情，也没吊人口味悬疑，没有床戏情色，更没血腥刺激。有的只是平淡如水之普通人生活，日常人与人的交流。他的片子，拍的都是家常琐碎，家庭细节，家人情感，但就是这很多导演不屑一顾的白话式平淡题材，他却拍出了余味多多之深刻，亲切中留下了隽永。我连看他的三部影片，也想藉机看看日本战后那段时期的社会景况，他们究竟是怎样从一副败乱景象中快速走上正规，继而猛然暴发成世界第二经济强国的。《茶泡饭之味》和《早春》是黑白片，《秋日和》是彩色片。
       《茶泡饭之味》，摄制于1952年。出身贫寒的茂吉娶了富裕家庭出身的妙子，妙子总嫌茂吉土气，看不惯他抽低价烟、乘火车坐三等座等生活习惯，日常磕碰多多，终于在妙子外甥女的相亲问题上意见大冲突，妙子独自离家出游。茂吉接到急赴南美出差任务，给妙子发电报，可妙子直到飞机起飞后才慢吞吞回到家。她的好友和外甥女都批评她，妙子看到空落落屋子，心有失落感，渐生悔意。这时，茂吉因飞机发生故障返航而突然回来，妙子热情相迎，一改往日冷面孔，两人一起吃了顿妙子一直冷嘲热讽而茂吉喜欢吃的茶泡饭，津津而有味。妙子明白了，男人，可靠最重要，至于他喜欢穿什么西装喜欢戴什么领带等日久形成的习惯，大可不必那么顶真，夫妻间理当互相接受各自的生活习惯。此片生活味浓郁，台词有趣，一个个小包袱也恰如其分，合情合理。唯一就是妙子的心思转化似有点突兀，没有合理的触发事件，理由不充分。不过转而一想，这类夫妻小矛盾本就不是根本性利害冲突，或许真的就是说吵就吵，说好就可好，现实中也常见的，往往只需一个下台阶即可。夫妻生活，兴许真的就该如茶泡饭一样才合宜吧，简单平凡、朴实无华。此片可能片子较老，音质很差，台词一点听不清，全靠中文字幕了。
       《早春》，摄制于1956年。正二和昌子的女儿早早被病魔夺走了生命，又一直没能再有孩子，生活显得单调无意趣。一名年轻女同事爱上了正二，两人常幽会，昌子从正二衬衣上的口红印发现了问题，正二承认了一切。昌子难以忍受，回了母亲家。正二被公司调到远处矿山工作，母亲和好友都劝昌子一起去，昌子仍不接受，没去。正二独自在矿山，安分工作，独忍寂寞，给昌子写了认错信。终有一天，昌子带了行李来到矿山，两人开始新生活。此片解决矛盾似乎同样缺乏铺垫和过渡，当然，同样道理，也许真的只消给个台阶也就顺理成章了吧。这大概就是日本人的生活真实吧。世风人情不同，矛盾、关系也不同，我们是看惯了黑白分明，看惯了思想教育如何将错误转变为正确。此片生活气十足，将当年工薪阶层的上班场面和家庭生活景况一一展现于银幕。工薪上班族每天一早走出各自小家汇集至站台，乘同一班电车去上班，天天如此重复，以至影片中人物几次表达出厌烦单调无趣的工薪工作。
       《秋日和》，摄制于1960年。此片依然是小津的家庭生活主题，依然是平和叙事风格。丈夫去世七年后，秋子和女儿文子照例举行祭祀仪式。这时的文子已24岁，漂亮懂事，秋子和丈夫的生前老友极力为她张罗找对象，而文子却担心母亲将孤独生活而拒绝考虑结婚。影片就是围绕这最平凡家庭事而毫不张扬地平铺展开，娓娓道来。既无大矛盾，无激烈大冲突，也无多少不安定，惟有平静中的小涟漪，祥和中的小轻风，展现着友情的珍重，亲情的可贵。此片台词风趣，生活感极强，生活中笑料随手拈来，恰到好处。尽管作为那个年代的电影节奏偏慢，从头至尾平平淡淡，却很耐看。而唯一的，依然是觉得矛盾解决有点突兀，为解决而解决，结束有些仓促。当然几部影片看过，我理解了这一点，本来就是琐细事，既然可一时意气用事，自然也可一时就解决了，是可不必用大道理来做根本性大逆转。此片镜头干净，几个空镜头定格别有一番情致，漫染渲叙着宁静平淡主格调，展示日本的静、淡、疏、空审美观。此片基本是在室内拍成，在家、办公室、不同风格餐馆间来回，一个小摄影棚即可全部解决，成本低周期短，当得不容易，现在很少见到这样完全以语言、生活情味取胜的电影了。平淡之中见了真功夫，真本事呵。
       从以上三片中还了解到，那个年代麻将在日本民间的普及程度，也明白日本人喜好喝酒、喜好唱歌之源流。我八、九十年代见识的日本就是从五十年代六十年代一步步发展过来的么，居酒屋、司那沽、自动麻雀桌、扒金宫、卡拉OK、方便面，等等，皆属习俗传承，一脉风格。
       《阿拉伯的劳伦斯》（4K修复版）。此片根据真实人物事迹改编，摄制于1962年，是一部伟大的史诗性战争传奇片，当年就获奥斯卡七项大奖，及至今日，它依然在世界史诗类电影中占有重要一席，名列前茅。故事不复杂，背景是一战时，德国盟友土耳其乘机侵入阿拉伯半岛，英国派陆军情报官劳伦斯中尉到那里活动，给阿拉伯人武器，牵制土耳其兵力。劳伦斯依靠自己的聪明才智和人格魅力，不仅圆满、且还创造性超计划完成了任务，被阿拉伯人信任和尊崇，誉为“阿拉伯的劳伦斯”，他也两度跳跃晋升为少校、上校。这次放映的是4K修复版，大银幕，大广角，一个个广袤无边沙漠大镜头，极其的细腻清晰，场面震撼，景色辉煌，光色诱人，美呵，壮观呵！而夜晚的星空，更是繁星闪烁，如璀璨宝珠，淡莹莹的斑斓，从没见过这么美的星空呵。风光景色之美感，或许已胜过了故事本身。此片长216分钟，开头和中间各有四分钟多的黑幕，只有音乐，算是给观众视力休息。此片主题音乐很著名，很精彩，是早已听熟了的，气势磅礴，恢弘无边，音响效果极好，恰似以音乐描绘着展现着沙漠的别样壮美。
（2013.6.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