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即走，赶到江南客运站乘8点20的车去东兴，那是个中越边境口岸城市。

       途中，一中年女人大声打着手机，好是烦人，其语言表达能力极差，数分钟内翻来复去就说着一个意思，语句也没变化，基本就那一句，听得人实在受不了，可耳朵又堵不上。

       11点不到就到了。东兴是县级市，是国家一类口岸城市，辖属于防城港市。

       车进东兴市区，看着横幅，看着招牌，明显感到了边境氛围。开工在建的建筑不少，有居民楼，也有商贸楼、办公楼，完全一个新兴边境小城模样。有一栋“东兴义乌国际商贸城”已建成，又是义乌呵。

       下车，还没站稳，就有人迎上来招呼要不要出国游，可以带你过去云云。我离开人群，走进候车室，看了车次，又买了地图。马上打开，哦，果真一个小城，边境也不远。我就是来看边境的，其他没什么可看，兴趣不大。

       车站有电瓶车式的微型小公交，八个座位，两边敞开通风，一元钱。一问，可到边境，即跳上去。

       车子并不走直线，是绕着走，我无所谓，正好可以观览城市景貌。东兴确实很小，就几条道路，行人稀稀落落，一路看过去皆如此，根本看不到哪里像商业中心。

       到了边境口岸，下车，抬头就看到了那幢庄严的口岸大楼。大楼并不高，但宽大厚实，一副祥和大气、稳稳当当安坐于国门口的感觉。又一眼看到有个旅游团十几人在那边一块石碑旁拍照留影，即过去。

       那是块界石碑，土黄色，一派古旧气，和周围的新建筑新颜色形成鲜明对比。石碑中间刻着几个描红大字：大清国钦州界。不知下面还有没有字，石碑下部已被石板夹住砌入地下，像是被拦腰截断了的感觉。石碑右上方竖着有行小字：光绪拾陆年贰月立。左下方也有行小字：知州事李受彤书。

       我用傻瓜机照了一张。旁边走来个兜照相生意的，看他一副老实憨厚样，就让他帮我拍了三张，十元，又跟了他去，看他从电脑里打印出来，封上塑料套压好，也就几分钟的事。

       旁边就是中越界河北仑河，不宽，仅三四十米，一条小河而已，对面就是越南的芒街市。河水清清略许，两边均是乱草石滩，此时恰有条小船“突突突”驶过，也没去想那是哪国的船，看人脸一下也辨别不清。对岸都是树，挡住了视线，看不见房屋，只是在斜向的右前方，有两幢算是有点气派的大楼，各有一个圆圆的绿色小尖顶。给我照相的说，那是中国人建造的赌城，当然，进去赌的也多是中国人。这样一来，避开了法律麻烦，双方都乐意。

       在口岸大楼朝南一面，正对着一座桥，叫中越友谊大桥，连接中越两国。大桥很简单，桥上有人来去，但不多，不算热闹，对岸离桥头不远处能看见一栋比我们国门大楼简朴多了的楼，看见了越南的国旗、国徽，看见了一排越南文字，但不知后面还有些什么，看不见了。

       至此，我国的东南西北口岸我都到过了。北疆到了与俄罗斯交界的满洲里，东面到了与朝鲜交界的图们，西陲到了与哈萨克斯坦交界的阿拉山口，现在到了南边，与越南交界的东兴。

       在全国游走中，边境口岸也是我想去的目的地之一。虽然心里也知道其实那里并没什么可看，但还是想去，因为作为中国人来说，到了那里就意味着已走到了可以自由到达的自家土地的尽头了，“吾行吾土”嘛。并且，那条国境线对于云游四海的旅行者来说，就如是山顶对于登山者所具有的诱惑一样，无论如何要登上峰顶才算结束、才算如愿，那是目标和欲望、胜利和快感的总和。

       阿拉山口口岸离边境线还有段距离，我没看到边境线。满洲里口岸我是走到了铁丝网边，手抓着铁丝网，看见网那边停着几辆俄罗斯大客车。图们也和东兴一样，国界是条河，我隔了那条比这北仑河宽几倍的图们江看到了对岸朝鲜的国土，还看见了远处的清晨炊烟，听见了遥遥的几声犬吠，一派乡村景象。而图们印象最深的是大桥这头我方威严的持枪士兵，桥上未见一人。

       东兴的气氛显然最轻松，很随意很平常，没看见一个军人没看见一杆枪（大楼内景看不到），也因为如此，似乎也就少了些神秘感神圣感，连界河上都有缓行而过的小船嘛，就像隔壁邻居那样。

       我到过的东西南北四个口岸，对面是四个不同的国家，站在那里，你一下就能感觉到两国间的关系如何。当然，国与国的关系都是此一时彼一时也，气氛常在变化的。

       又有人走过来，说可以带我过去玩，很简单很方便的。我是绝不会这么过去的，人生地不熟，带我的和那边的都是陌生人，我不会去冒这样的风险。我此行并没想出国，一切都没准备，不可能去的。因为在国内游走和出国游走完全是两回事。

       沿北仑河走了点路，尽见着一栋栋漂亮的各式楼房，在南国丽日下，绿树白墙，鲜亮夺目，满眼清清爽爽的感觉。河边没有栏杆，一个猛子即可扎下去，这里真的是最随意最不设防的边界了。

       口岸外一条大路上开了许多小店，以越南红木制品店为最多，大件家具小件工艺品林林总总应有尽有，工艺、质地看上去都不错。但既然标了红木，总还需识货才行。

       走到东兴公园，门上写的是“中越人民友谊公园”，公园里没几人，像是有点荒凉。进去就看到了“中越人民革命烈士纪念碑”，是1959年元旦立的。越南呵，我们的邻居，有着久远的亲密交往历史，近几十年来却也烦事多多，弄成了个说不清道不明。我以前有同事就去参加过那场抗美援越战争。

       解放路是老街，指示牌上也标记着，就顺着向东走。街还是有模有样的，跟中山市那条有廊的步行街有点像，但小多了，单调多了冷清多了，也就没什么好看了。此次远行已到最后几天，背包里东西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沉，走着走着就出汗了。

       东兴，也就这些了，看一眼已足够，建成了城却还没形成“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