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四年前远游到天津蓟县，曾去看了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辽代三大巨刹之一的独乐寺。独乐寺内清行宫里有许多乾隆的诗碑和他临摹名人的字碑，其中就有临摹元代大书法家赵孟頫写的李白那首《早发白帝城》，我一边欣赏一边读，发觉这首人尽皆知的名诗竟有四个字和现行公认的流行版本不一样。

       现在的通行版本是：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见上海辞书出版社《唐诗鉴赏辞典》）

       乾隆临摹赵孟頫版本是：朝辞白帝绛云间，千里江陵一夕还。两岸猿声啼不尽，扁舟已过万重山。

       四句中每一句都有一字不相同，虽都不是能改变全诗本意的重要字，但若将这几个修饰性字一更换，诗的意韵还是变了不少的。

       赵孟頫是元代人，距离唐代比我们近了许多，他又是一代大书法家，造诣深厚，看过的诗、书，以及对李白诗的认知程度该当是无可怀疑的，至少可以判断他当时看到的版本就是那样的。乾隆是一位在诗文方面才华横溢的皇帝，想来他也不太会出现临摹笔误，那刻石者更当是小心翼翼的，绝对不敢把皇帝的字刻错了的，若刻错早被报废了。如此，乾隆临摹赵孟頫版的《早发白帝城》，应该就是那个年代的公认通行版本。

       四个字不同，感情意境就略有些差异。简单一比较，赵孟頫版明显感觉书面化些、原始些、素朴些、自我内心些，而现在通行版则明显口语些、夸张些、豪爽欢悦些、喜于言表些、朗朗顺口些，尤其适合于朗诵。

       其实，像这类流传了千百年的古诗，都是经过了历代无数文人的手抄口传才得以流传至今的，其中或许就会有哪个文人在传抄中以自己的喜好去修改一两个字。当然，也有可能发生纯粹的笔误口误。毕竟年代久远，疆域辽广，难免会出现各种有意无意的差错，出现各种稍有差别的版本，这都属正常事。

       即便是伟大诗人，终究不是完人，他写下的诗也不一定就必然完美，他自己也可能在以后日子里不断地修改，所谓推敲即是也。如此，这也同样可能导致出现不同的“原作版本”。

       时至今日，若再要去考证出什么，已是很难的事了。（2009.2.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