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签:
文化情感 |
人生难得有“趣”。
这个世界有钱人、有能力的人、有专长的人比比皆是,但有趣的人难得。更可怕的是,很多无趣之人,并不觉得自己无趣,比如守财奴把吝啬当美德,并不觉锱铢计较是无趣。看过一部电影,二战中一群意大利兵和德国兵并肩作战,没有战事,无所事事的意大利兵唱歌、跳舞、喝酒、弹吉他,邀德国人过来一起玩。一脸严肃的德国兵对意大利的人极为不屑,用德国式的礼貌拒绝了邀约。意大利人讨了个没趣,但德国兵丝毫不觉得自己的严肃是煞风景。
无趣的人多,有趣的人也未必能彼此合得来,想碰到一个心性相投的“趣”人,有赖缘法。“闻多素心人,乐与数晨夕”,几个素心人,共赏奇文,辨析疑义,这是陶渊明的趣。若李逵在场,一定嫌这帮酸秀太没趣,没有大碗酒,没有大块肉,嘴里淡出鸟来,活着还有甚意思。可见“趣”这种东西,人人内心有不同的范畴,彼之蜜糖,吾之砒霜,是不是有趣,要看自己的心性与悟性。有趣的人还得有共同有趣的东西,才能享受到共同的趣味。
中国人说朋友间相得的境界是趣味相投,推而广之,我觉得恋人、夫妻间的境界最高处大概也在“趣”上的投契。活着不是为了痛苦,人生之一大乐事,是和有趣的人做有趣的事,否则每日愁眉不展,做着毫无兴味的事,看着面目可憎的人,那才是真无趣。
假如一时碰不到,也不必着急。没有素心人相伴,纸窗瑶琴,也能啸傲自如;没有玉盘珍馐,也可花间一壶,月下对影三人。要找投趣的人,要紧的是自家先要有趣。如果每日机心深重,患得患失,就别赖别人没趣。
人们喜欢说“童趣”,儿童的有趣是天然的,在于其无挂碍。成人虽不必和小孩一样懵懂,但做到有趣也并非多难。李逵和陶渊明各有各的“趣”,但都有其真,都是真趣。真趣与利害无关,与得失无涉。 “趣”是随心的,上等的趣味该是“从心所欲不逾矩”。心澄则趣深,凡有太多杂念的,都距“趣”日远。所以微信“朋友圈”里和你亲昵如一家,然后拼命推荐你加入微商的,一定不是和你趣味相投的人。人生有贪嗔痴,不可免,免了也不太像人了。但贪嗔痴之外,还要有趣。
“趣”可能避不开和钱的关系,但绝非钱可以称量;“趣”可能摆不掉和“物”的关涉,但“物”一定不能统括住趣。“趣”不是做出来的,是相忘于江湖的。做人有太多的杂念,拨不开名缰利锁的纠缠,还要谈“趣”,显然是奢望。不信就问问自己,那些令你时时提防。处处小心的人,在你眼中会不会是一个有趣的人?
明人金圣叹写过二十三则“不亦快哉”,其中一则是:“朝眠初觉,似闻家人叹息之声,言某人夜来已死。急呼而讯之,正是一城中第一绝有心计人。不亦快哉!”金圣叹是解得做人的真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