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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枕边书 |

七、《小毛驴与我》;胡安·拉蒙·希梅内斯著;林为正译。青岛出版社。
那个毛茸茸、滑溜溜、软绵绵的普儿,和孩子们挤在一起看西洋镜的小驴子,它温驯的嘶鸣曾和着教堂钟声、鞭炮、拉丁文、音乐,“高扬时优美,低回时庄严”;在露西渥圣母的游行中,它”弯曲前腿,缓缓跪下,像个妇人谦卑而恭顺“;它曾驮着主人在田野间缓缓漫游,看着夕阳落在远方;背负满满的鲜花,和孩子们一起走在乡村的路上;这是一条安静、驯顺,可爱的小驴子,悠然自得,悠游岁月。
《小毛驴与我》是希梅内斯的一阙牧歌,温暖而感伤。在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硝烟中,整个欧洲弥漫死亡的妖氛,希梅内斯却在蔚蓝的地中海边,远离战争的阴云,寻找着心灵的晴空。
“过节的这几天里,被众人遗弃的田野真是美丽”,希梅内斯是这样珍爱他的寂静,迷恋于自然。和普儿一起徜徉于田野之中,黄昏的微光,凉爽的星辰,雄鸡向着黎明时看到的第一丛玫瑰致敬。白狗、野鸭、鹦鹉、麻雀,一切的生灵都充盈着生命的喜悦。清凉的水井、纯洁的野花,希梅内斯在和普儿聊着生命中那些微小而充实的美丽,倾听大地的回声。
“灵魂必须真的感动,必须靠大自然伟大完美的形体,才能真正驾驭自己的探索,因为大自然只有受到尊重,才会驯服地把自己辉煌不朽的美,展现给值得她眷顾的人”。在大自然面前,一切都该是谦卑的。
在这样宁静的田园氛围中,即便人物也是纯净无尘的:那个喜欢扮鬼,却被雷电击中而死的安妮拉;一个患肺结核的女孩骑在普儿的背上,兴奋和喜悦改变了她的面容,像“路过小镇赶往南方的天使”;小牧童在闪烁的金星下吹弄笛子,黎明中,叽叽喳喳的女孩子和普儿比赛,看谁先跑到紫罗兰花丛中。那个在濒死前轻轻呼唤普儿名字的女孩,令希梅内斯落下伤心之泪。
《小毛驴与我》中出现的人物不多,像一个个剪影,又常常笼在淡淡的悲哀之中。其实不止是人物,希梅内斯笔下的很多东西,尽管宁静而美丽,却总有着一层抹不去的感伤。看似远离人群,却并非不食人间烟火。希梅内斯在与普儿的对话里,在与自然共处的每一个晨昏间,处处透露对人心的关照,人生在其中投射着它的阴影。
隐士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人,隐士因为看透了人生,才能采取另一种态度来面对人生。这是隐士和汲汲于尘世者的不同,也使隐士区别于苦修者。苦修者在锤炼中修行,寻找心中的理想,隐士只静观与远离烦嚣,寻求超然的平静,寻觅内心的喜悦。希梅内斯就是这样的隐士,甚至一个拙劣的橡皮图章,也能令希梅内斯兴奋,他愿意用生命“换取正月里崇高夜晚的纯洁”,让自然蓬勃的生气,浸透生命。
结局是哀伤的。普儿吃了某种有毒的植物根死去,牧歌化成一曲挽歌。弥留之际的普儿眼神柔和而悲伤,“寂寞的厩房里,有只美丽的蝴蝶环室飞舞,每次掠过小窗透进来的阳光,翼上的三彩便为之一亮”。希梅内斯并没有粉饰人生,他让我们直面死亡。不是绝望的痛苦,是坚忍地面对,深深地缅想,自然带走了可爱的灵魂,留下无奈和忧伤。
在天堂的草原,开放着永恒的玫瑰,普儿就在那里,希梅内斯也在那里,两个美丽的灵魂仰卧在草丛中,看时间之河流过天堂的草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