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一天接到个电话,我原来的同事后来去了一家时尚杂志做副主编,说是要采访我,让我说说香水的事,我答应了。采访如约进行,我扯了两个小时,“相当成功”。因版面要配图,我请现同事拍了张靓照,“相当OK”。
某一天又接到个电话,是杂志出来后被我的另一老同事看见,打电话来“祝贺”,我于是有了个新名号,“香水男”。又被一个现同事看见,很感概:由周可这样的人来谈香水,可见广州的时尚还是很朴实的。
某一天我收到杂志,一看,笑了:“这是我吗?还真装逼,搞得跟真的似的!”鉴于近来关于我装逼的批评不少,又鉴于该杂志为DM杂志,一般不易见到,所以,我把原稿找出来顺手改了几个小地方,刊布于此,欢迎继续批评。
我对香水的态度是中立的,不迷恋,不抗拒。与很多人年轻时爱打扮,年纪大了反而对自己放松的做派不同,我是过了40岁之后才开始用香水的。而这个契机的开始其实也挺被动的:某位男性同事送给我一瓶Burberry
Brit for
men,这或许只是一个普通的礼物而已。我一直不明白的是,这个自己不用香水的人为什么要把香水送给同样不用香水的我!他是不是觉得把香水当礼物不只是代表了异性间取悦与被取悦的关系,它也可以作为是男人友谊之间的礼物?而恰巧当时我觉得自己也需要一点改变,就二话不说开始用了;之后自我感觉也不错,加上生活中一些其他的改变,这个习惯也就延续下来了。
我从来不想把男人用香水和什么时尚之类的话题扯到一起,香水对我而言其实无非就是一种我愿意去养成的生活习惯,也是一个自我感觉、自我暗示的标签,表示我跟一般四十多岁男人是有所区别的。因为在常人的观念中,男人过了四十就应该中规中矩、文中踏实,但香水这个东西所传递的信息,通常与中国人心中关于中年男人的基本认知是不一样的。因为中年男人代表的是这个社会上最正统、主流的思想,用香水是异性的,具体说就是女性的专属品,用在男人身上就显得不伦不类甚至有点女里女气的娘儿们味道,说得难听点,就是矫情就是装逼。
一般的人都是这么看的,而我这些年来比较拧巴,很多时候,在处事方式和想法上,喜欢和一般标准拧着干,并因此而有快感。你说这样不行,我就偏这样做。有时周围的人会问我怎么浑身香喷喷的,是不是谈恋爱啦?难道四十岁的人就不能谈恋爱吗?
我一直希望自己在价值观或者生活态度上能保持着变动不居的状态。五年前我参加过一次大学同学聚会,印象特别深刻。眼见不少以前满腔热血的年轻人都变成臃肿发福的中年人了,我感到挺难过凉的。他们不但是外表的衰老,还有精神状态上的一种疲态,这让我对中年人这个群体的一般表现有点绝望。我身处其中,但我真不希望自己也变成那个样子。我知道我终将老去,但如果能让这一天晚点来,至少我会开心点。
其实,用香水只是我平常生活慢慢养成中的一个细节和习惯,就跟我每天都抽烟经常喝喝酒一样,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只是我喜欢在生活中时不时找点什么新东西老哄自己开心,喜欢那种通过各种方式去强调自我的感觉,即使强调到一种自恋的程度也不在乎,是人谁不自恋?我觉得人不能就这样随大流地凑合、将就地活着,必须不时有一些新的刺激来推动自己,这样才能活出新鲜感来。这个问题在年轻人身上不会有,他们本身就是朝气蓬勃年轻自信的,即使他们随大流也是随有活力的大流。但是中年人就不同,只要稍微放松,就很容易让人觉得你猥琐。当我很多朋友都变得大腹便便的时候我还是保持苗条身材,当别人老气横秋的时候我还跟吃了中华鳖精一样有活力,当一众中年人都去随社会大流的时候我坚持自己按照自己的想法来玩,这才不会成为招人嫌的一员吧。
对香水的态度,其实是人享乐观的一种表达。而我觉得,人所有的享受都是围绕着感官来构建的,只有尽可能多地去开发,我们的感官才能给自己提供更多的享受。对于色彩漂亮画面吸引的娱乐大片,我的眼睛不会拒绝;对于各种各样好听的旋律,古典流行爵士等等,我的耳朵都会尽可能多的接收;嘴巴,就当然要多吃点好东西。但我们眷顾到了我们的鼻子吗?而鼻子最大的享受就是被好气味去伺候,所以说我觉得一旦有了香水之后,鼻子、眼睛、嘴巴、耳朵就都会有各自的打点,我没有亏待谁,这种全身心舒服的感觉就终于被完善了。
各个感官的享受都被照顾好了,我们才能去谈对这个世界的感受和认知。我有一个想法,觉得在人的感官享受系统中,就其享受的层次和程度而言,彼此之间还是有所区别的。那些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给你带来的享受,基本上属于比较低的享受层次,比如一处实实在在的美景或某样美食,因为在人的进化史过程中,这种对实体的感知力是最早开发出来的,所以也比较原始;而无形的东西常常被我们忽略但其实更高级,比如声音的旋律或者香水的气味,这些东西相对比较虚幻、抽象一些,能欣赏的人不多,我觉得它们所构建成的是一种更高层次的感官享受和审美体验。
我同意关于《香水》这部电影诠释了“永恒”这样的说法——任何的生命都是转瞬即逝的,而生命提取出来的精华(即影片中的“人”的气味)才是永恒的。需要进一步说明的是,很多人只是把这个电影作为一部谋杀片去看,但忽略了一点,就是我认为这个电影其实是欲望的一个隐喻。香水作为人欲望的一个载体,它本身包含包含了相互成就和互相解构的方面,美与丑、香与臭乃至恶与善等等彼此间相反相克又相辅相成,最臭的地方出了最不可思议的香,最残酷的谋杀酝酿出最馥郁的芳香,等等。这个电影让我们了解我们的欲望,了解自己身体,了解自己与世界的关系,人有欲望,一旦被释放(不被释放都不行)就会给人以极大享受,但最后把人毁了的也是这个让你享受的欲望。这是人的宿命,同样这也是香水的意义。
我记得多年前《新周刊》做过一个人物报道,标题叫做“靓女曹众不用香水:自己的味道很好”,它强调了身体和香水之间的对立关系。其实它们之间不止这种“对立式”的解读方式。我们完全可以透过香水去认识身体,再透过身体去认识欲望。香水一方面是用来取悦别人,但它更重要的是取悦自己。当香水与你的个人气质融为一体的时候,它就成为了你身体的一部分。你不会觉得它对于你来说很表面,或者仅仅是一种纯社交礼仪的玩意儿。就像一套剪裁得体的高级定制礼服,你穿上去之后不会感觉是“衣服在驾驭人”而是“人在穿衣服”,因为它已经成为你的另外一层皮肤。
中国男性对于香水的接纳现在还没有去到一个很开放的地步。首先是身体上先天的原因,本身我们身体不像西方人那样因为体味问题而需要外来香味的遮盖,这使得我们用香水的行为更具有一种纯粹审美的意味。所以,东方人用香水的功利性相对少一些;第二是文化上的原因:内敛的东方文化与性本释放的香水在本质上是相互抵触的;还有就是在典型的男权文化里,不能以女性用香的逻辑强加于男性身上。我们要告诉男人们,香水就是用来取悦自己,表达态度的。
谈到奢侈,过去的观念与现在是有所不同的。过去我们所说的“奢侈”注重有形物质的数量或材料,例如大户人家会有很多衣服或者衣服都是高级的呢料或缎子,你看到买来一堆东西觉得物超所值,那时的“奢侈”主要体现在一个多与少、好与劣的简单对比关系上;但现在的“奢侈”更着重于这个过程是否带给你一种别人难以获取的愉悦,更多的是无形的精神享受。几千块买张音乐会的贵宾座票、几万块钱就是一瓶酒、几十万下来就一颗小钻石,一般人很难从这样的生活体验中去消化和理解所得到的抽象的感官享受。你说几百万买一栋别墅够奢侈了吧,但我觉得几百万上一趟太空兜一圈更奢侈,虽然是空手而回,但我的人生经历是得到了宝贵的丰盈。所以说包括香水、包括许多属于精神层面上享受的东西,只有在抽象之中建构这种关系才能真正感受到所谓的“奢侈”。
我觉得一般来讲香水不算奢侈品。奢侈品应该是有意强化它跟大众之间的距离感,按本意理解就是在你基本需求之外的事物,也许只有高级定造的、独一无二的香水才能够得上奢侈品的定义。我们应该让使用香水成为日常的需要,不用非把它当成一种仪式或社交礼仪,就把它养成生活习惯,就像吃饭睡觉一样,哪天没有用香水就会浑身不舒服。
夏天的时候我喜欢用CK
ONE,味道特别清香自然,它让你在炎热的夏天有一种特别喜爱自己的清爽的冲动。冬天就会挑选味道比较浓郁的Armani
Attitude。它的香味有一种跳脱醇厚的力量,不是一味的甜腻或浓郁,也不是一般植物提取的香气,更多的是仿佛混有香烟和咖啡味道的感觉,有一点点的侵略性,这正是让我自己让自己着迷的感觉。其实我用香水的习惯还是挺随性而为的,就是根据不同的时间、心情、季节以及场合的需要去选择抹哪种香水。比如今天,我心情平和,很自然我就选择用比较中庸风格的香水,例如HUGO
BOSS。我的香水也不算多,我也不会特意去收罗,去追逐不同的新品,家里柜子上就摆了十几瓶香水,每天出门时有得挑,但也不会挑晕头,我喜欢这种有选择的但不至于让你迷失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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