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成长、一个消亡……柳美里的《生》与《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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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2012 |
被一本名叫《命》的书吸引,读完《命》,又迫不及待地找到作家柳美里此系列中的另外一本——《生》,摘抄和记录下《生》中的语句,这些让我沉默、感动还有思考的精彩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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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不论是在怀孕时,还是在分娩之后,我都未曾深刻地感受过所谓的母性。毕竟,快要临盆的时候,东的癌症急剧恶化,悲伤一直占据着我的心,孩子即将出生的喜悦也荡然无存。 如今,我和孩子天各一方,反而深深体会到,他是我十月怀胎孕育的新生命。我的子宫已空空如也,只留下一个巨大的空洞。我的身与心,均布满了空洞。
2、一旦离去,意味着一切都将结束,而活着,就孕育了无限可能。
3、爱这东西,说得再多,如果心中没有,就根本无法体会到它的意义。
4、丈阳的父亲曾无数次对我发誓:“我爱你,也担心这孩子,我绝不会离开你们。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抛弃你和孩子。”可在我怀孕六个月的时候,他逃跑了,直到今天。东曾和我约定:“无论发生什么,我都要再活上两年,直到丈阳能和我说话。”可现在,他仅剩一周的生命。
5、丈阳全身散发着光芒,他焕发出来的生气,正是东一点一点失去的。
6、我想起去年十一月最相拿到我家来的橙色康乃馨,它们不停绽放,似乎在等待去纽约接受治疗的东归来。要说最相和东有什么相似之处,那么,他俩都是内心开满鲜花的人。也许,用“爱”来称呼这鲜花更为合适。真正的爱,并不需要迫不及待地表白,而是要耐得住时间的折磨,始终站在所爱之人身边。明白这一点的人,也深知等待的惨烈,但不管等多久,心中永远开着不退色、不枯萎的鲜花。这样的人比起那些心中无花的人来,却更容易被出卖和伤害。
7、顺着东的视线,我也注视着时钟,不知不觉间,视线又溜到日历上。和东第一次拥抱,是在四月。那年春天,我十六岁,东三十九岁。对东以及在东之后交往过的男人,我说了谎,东才是我的第一个男人。我闭上眼睛,将一切托付给无声无息凋落的樱花。
8、可以让我毫无性意识地清洗其性器官的,只有东和丈阳两个人。就算是父亲和兄弟,我也会因意识到性而面红耳赤。一个是被告知只能活一周的癌症晚期患者,一个是出生两个月的婴儿——这两个毫无血缘关系的男人,正慢慢地靠近,最后融为一体。丈阳出生的时候,东就说过:“这孩子是接替我来了。有人生下来,就会有人死去,人世间就是这样。
9、如果下雨,樱花必会凋零;如果小渊首相的心脏停止跳动……真希望这世上的一切都停下来,把我和东由多加在一起的时光,延续到永远。
10、东由多加曾对十六岁退学、立志当演员的我说:“我自己没有写作的才能,但有发现别人写作才能的才能。你绝对能写。做演员不如当作家。”十部剧本、十一部小说,他是我所有作品的第一读者。……他是无数次嚷嚷着要与之断绝联系、不再见面、不想听其声音,可最终还是无法离其而去的“作家柳美里”的生父。读着故事大纲,我第一次意识到东由多加离死亡是那么近。
11、最终的结局,还是死亡。不管走到哪一步,死亡总会带来一些涟漪……可我们看不到这些涟漪的去向……要是能看到,总能想想办法……
12、我的全身,粘满了陌生男人的印记。怎样才能把它们除去?多么希望被人紧紧地拥抱。我挣扎着想被人拥抱,却没有一个人来抱住我。我像一块僵硬的木板,陷入了梦乡。
13、东瞅准烟灰缸的位置,仔细地抖落烟灰,缓缓地抽着烟。烟雾从他鼻孔里喷出来,飘到他的眼前。飘散的烟雾中,我俩注视着对方。他的目光触摸着我的脸庞。只有烟雾在动,除却东怦怦跳动的脉搏,没有任何声音,我们被完全的寂静支配着。半晌,我才意识到,闹钟的秒针还在走动,秒针的声音和烟雾交织在一起。突然,一切离我远去,就连自己的呼吸都变得遥不可及,人生也仿佛飘然而去。
14、父母之所以疼爱自己的孩子,是因为他们脑海里有几千甚至几亿幅孩子的画面。他却只有一幅抱着胳膊俯视才出生六天的丈阳的画面。他站在那里还不到一分钟,那幅画面也许已经从他的记忆中消失了。
15、解开憎恶的心结,手指穿过记忆中的他的发梢,在他的颈边呼吸。
16、他像是回答我的问题,深深地进入我的身体,深深地,更深地,一直进到我灵魂深处。
“永远喜欢我?”
“永远,直到我死。”
“到死都喜欢?”
“我爱你。”
过去已融化,取而代之的是沉默。心里已经没有任何悸动。双脚勉强支撑着身体,双眼目送着我的性和花瓣一起凋零,我的声音向每一片花瓣说着他的名字。
人们用鲜花做装饰,是在婚礼和葬礼之上。我用鲜花祝福我们的相遇,也用鲜花吊唁它。悼念我们两关系的死亡,它已无法重生。他的心已远离我的心,他的孩子却在我的身体里诞生,这是他的身体在的身体上刻下的印记。
17、我不敢肯定,有了丈阳我就能活下去。可是没有丈阳,我绝对活不下去。丈阳四脚朝天地睡着,我把大拇指放在他手心里,他紧紧地握住我的手指。
18、在这些光怪陆离的梦里,丈阳从来不会出现。在梦里,我忘了丈阳的存在。
醒来时,丈阳却躺在我身边。
19、也许,东在照片里和丈阳说着话。
总有一天,儿子会指着照片问我:
“这个人是谁?”
为了这一天,我必须好好磨炼自己的语言。
三个人。
东由多加、丈阳、还有柳美里“我”。东和丈阳,这两个与“我”密不可分的男人,并没有血缘关系,但他们之间的关系却远比亲情和血缘的连接、更为默契、稳固还有浓烈。这一切是冥冥之中发生的,也是冥冥之中注定的,没有刻意安排,而这就是命运。
东要永别、丈阳要出生。一个正在成长、一个正在消亡……连东自己也意识到,也许丈阳是代替东来到世上、来到我的身边的……丈阳的出世将要离开我的身体、东的癌症将使他离开我的世界……在两者同时离去的时候、我的身与心像一个巨大的空洞,均被掏空……不得不忍受这种种分离的悲痛。
爱过我和我爱过的两个男人——丈阳的生父和东,一个止于发誓、一个守护约定……
丈阳的父亲对于柳美里来说……是恨、是悔、是甜蜜、是悲伤……和他的记忆犹如泥沙封锁在湖底,回忆看似美好、可一旦触碰只会让人溺水身亡!
最后,我终于读懂了柳美里在小说中、为何不断穿插日本首相将要去世的片段,原来那是她在表达自己的内心。东说“不论是谁,到最后都会死。一国的首相死了,就一定会影响整个国家吗?我看未必。不过对家人、对派系,会有些影响……”然而在柳美里心中,首相的离去暗示着东的离去一样,人们无法预计事态的发展,某个个体的死亡并不会影响和阻止活着的其他人继续生存下去,可是,对于跟他有着深刻联系的人们来说,好似涟漪。而这种影响决不是一句话、一段情或者是一杯泪可以解释的。东在柳美里心中、永远无法忘却!
而小说中总是通过较长的篇幅来描述每段对话,后来渐渐明白了……柳美里的这种情感是无人可以代替、无人能够感同深受的。仅用口述,一来、无法表达柳美里对东深之又深的怀念之情、再者仍无法向丈阳叙述清楚:东由多加——对于自己柳美里以及儿子丈阳来说的意义和今生抹不去的联系……唯有记载和抒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