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城舞会(二)

 小说作者 吴裕隆  著作权保有

小说体裁，故事虚构，情感真切

田世芹老师自上次清晨舞会后，有一段时间没有再去那里了，他总能从教事、家事中找出借口，依旧过着守常自我的生活。他原来一直住在医院旁的家属新村，夫人去世后不久，在学校安排下，带着两个上学的孩子搬进了学校里的家属楼。

今晚是周末，晚饭后田世芹独自从校门出来，无目的的往外散散步。刚走不久，看见一人推着自行车向他这边过来，近处一看田世芹马上记起来了，原来是上次似熟又非熟的跳过舞的女士。这位女士今晚穿了一件白色上衣，下面配着蓝色条纹花裙。说也奇怪，这位女士今晚在暮色下比在晨曦中看起来更加清秀亮丽，没有泪花的眼眸显出几分明媚，加上打招呼时绽开的笑脸，使田世芹的心为之一震，甚至还出现了好久没有过的微微脸红。正当他们相互惊诧对视之时，到底是在大医院工作的女士显得落落大方，她说：

“听说今晚你们学校有周末舞会，所以就过来看看。”

“是的，本来是有的，不知什么原因临时取消了。”

“呵？”这位女士有点失望的准备调转单车头往回走。

“好像市群艺馆每个周末都有舞会，如果你有兴趣，我们去看看好吗？”田世芹有点像解围似的提议，以免让女士感到单独回转的尴尬。

“也好，那就一起去吧。”

她很快将单车调头，为了礼貌，田世芹要把车头接过来，可这位女士说什么也不肯，坚持要自己推。

他们在周末的人群中穿行，马路上华灯初上，几家旺铺老早就把吸引顾客的彩灯开亮。走完大街拐进一个文化区，很快就听到舞曲音乐从前面群艺馆的大厅里传出来。

女士锁好车，他们向一楼舞厅走去。在门口站了一会，眼前的彩灯闪烁，高胜美唱的《晚风》悠然回荡，他们看到一对对舞伴像排着队样的从眼前走过，显然是人气旺盛，场面热腾。田世芹与身边的女士对望了一下，彼此探问着是否加入进去，还是到别的地方再看看？

面对此情此景女士稍微迟疑了一下，然后说：

“就在这里吧，人多也好，我学舞也无人注意。”田世芹轻轻的笑了笑，感到身边这位女士说话语辞很怪巧，似乎是“人多好学舞。”

于是田世芹伸出手，牵动着身边的女士，走进舞厅，跟着《晚风》的节奏加入到舞群中。这是一首悠扬委婉，令人无限遐想的歌曲，他们随着节拍跟着人群在反时针漩涡中移动。由于舞池中人很多，难免有碰碰擦擦，每次出现这种情景，田世芹总是稳住自己的舞伴，以防被撞。由于人多，对出现的异常情况很难避让，正当田世芹考虑把他的舞伴带到外侧人较少的区域时，一对舞伴突然横插过来，田世芹急忙把他的舞伴拉进自己的身边，正巧这时后面一对舞伴又碰上田世芹的背，这一拉一碰，让田世芹和她的舞伴紧紧贴在一起。田世芹突然感到一阵不知所措，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一缕体香迎面袭向田世芹，他的舞伴也紧紧扶着他的肩头，感觉到田老师急促的吸呼，还看到了田老师额头上细微的汗珠在彩灯下闪亮。他们都没料到这一情景，彼此张红着脸相互对视了片刻。此时乐曲中的高胜美正唱着“夕阳下晚风凉”，天呀，这时他们多么需要那清凉的晚风来把他们吹吹凉！

这意外紧张的一幕过后，田世芹认真的说：

“刚才的事很对不起，我没带好舞，请你不要见怪。不过，到现在我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你，这会能告诉我吗？”

“哪来的话，人多，怎么怪你呢。我倒觉得你带舞带得很稳，要不然刚才那一下子我可能要摔倒了。”停了一会，女士微笑着说：

“你还不知道我叫什么？这是我的大意。因为我知道你是谁，以为你也早知道了我叫什么。”又停了一下，她接着说：

“我的名字很好记，叫盛小岚。盛是茂盛的盛，小是大小的小，岚是山字头下面加一个风字，风就是风雨的风。你叫我小盛，小岚都可以。我在人民医院大内科上班，你夫人以前在放射科，我们认识。”

“真的很对不起，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你很会讲话，我没带好舞你用赞扬代替责怪。你的名字是很好记，也很好听，我以后就称你‘小岚’好了。”

田世芹说后，不一会《晚风》终于唱到“吹进爱的梦乡”。当曲终舞止时，小岚拿出手帕示意叫田老师擦擦额头上汗珠。田世芹一边很感激的接过手帕，一边问身旁的舞伴：

“人这么多，还跳吗？”

虽然人已经很多，但来人有增无减，这就是山城的周末，山城的休闲，令人怀念的“山城舞会”。

“既然来了，再跳两曲吧”。小岚的兴致很高，田世芹当然是乐于奉陪。

当他们再次融合到新舞曲的节奏时，田老师更加小心谨慎，尽量在外围走步，比较顺畅的跳完这只曲子。

接下来一只曲子响起时，好多人纷纷后退。由于人多声音有点嘈杂，加上这首曲起音很低，开始时田世芹不知其因，后来他听出来这是一首有名的蓝色多瑙河舞曲，要跳华尔兹舞步，山城人叫它“快3”。跳这只曲子走步不行了，必须跳起来，而且要求两个小节旋转一周，有一定的难度。因此，往往放这首曲子时，看的人比跳的人多。田世芹很喜欢这首名曲和它清新而华丽的旋律，他试着请小岚上场。小岚感到看的人多，有点不好意思，她说自己虽学过两次，但还未正式跳过，感觉旋转起来有点头昏。

“只要我头不昏，你就是安全的。如果你感到旋晕，我们就停止。” 田世芹这样说过后，就牵着小岚进入舞池，开始试探性的前后踏了几次，渐渐的转动起来，转的角度慢慢大起来，随后越来越大。田世芹问小岚头可昏，小岚有点陶醉状的笑答：“还可以，你带吧。”

田世芹再次感到小岚对舞步领悟力和适应性非同寻常，几乎是一点就会，一会就投入。中间田世芹怕小岚旋转过度，就变步前后荡漾几次，然后随着旋律的昂扬他们旋转的角度更加丰满、飘逸，小岚大摆角的蓝花裙随着转角的加大，鼓动的幅度不断提升，引起不少旁观者的侧目。田世芹再问小岚：

“头昏吗？曲子快完了，我们停止吧？”

“不要停，田老师，让我多感受一下这旋转中的无忧无虑！”

“你真了不起，小岚！我已经满头大汗了，你还轻松自如。”

“那是因为我完全扶着你的肩头旋转的，你累我不累。”

这对舞伴说着说着，旋律进入最后高潮，当舞曲结束时，他们的旋转也踩到最后一圈。田世芹牵着小岚的手走出舞场，马上接过她递过来的手绢，擦干汗珠。稍后当小岚打开自行车的钥匙时，田世芹很自然的接过车头向前推行，这次小岚没有坚持要自己推了。

他们走上马路时，路上行人已不多，街灯也渐渐的暗下来了。初秋的晚风阵阵吹过他们还有点发热的面孔，点点星光在深蓝的夜空中闪烁。有好几次田世芹想探问他们第一次跳舞时，小岚说的“更不幸”是什么意思？但，他没敢开口，他害怕那大颗大颗的泪珠再现。他们并着肩，默默的向前走，边走边享受着这清凉的晚风拂面，还有深蓝色夜空中的星星眨眼。不一会，倒是小岚打破了这样的沉静，不过大大出乎田世芹的意外，小岚说着下面这番话：

“田老师，不早了，我快要到家，家里两个孩子还在做作业等我回家。她们都在上小学，自从她们的爸爸出事后，她们总叫妈妈出来玩玩，不要老守在家里想不开。”

田世芹听后，深深为之一震。虽然他很想知道那“出”的是什么“事”，后果如何？但他没有这勇气，只好惋惜的说：

“那你早点回家吧，你的两个孩子真是好孩子，那么小就知道为妈妈解忧。我再送你一段好吗？”

“不要了，就到这里吧，以后有机会请你到我家来坐坐。”她说得很坚决，接过车把就跨上单车向前行。

田世芹伫立了一会，目送小岚一程。越来越带寒意的晚风轻轻吹过，让田世芹回到现实中。他回转身向学校里的家走去，同时考虑着为家里两个上学的孩子准备明天的早餐。

这时，田世芹不知不觉记起了列夫·托尔斯泰的一句名言：

幸福的家庭都是一样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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