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阊门内有许多幽长的小巷，在一条叫文衙弄的冷僻小巷里，有一座冷僻的明式小园林—艺圃，据说不少苏州本地人也不知道这座园林，或虽知其名而没有去过。感觉艺圃深藏在市井生活的缝隙里，“大隐隐于市”的况味很浓，“城市山林”的叫法即来自于此。地图上查了下，艺圃离入住的酒店不远，第二天下午，休息了一阵后，避开午时的日照，步行前往，幸亏开了导航，在曲折的小巷里才没有走冤枉路。
嘉靖二十年（1541），艺圃由苏州人袁祖庚始建，名“醉颖堂”，“颖”出自“毛遂自荐、脱颖而出”的典故，“醉颖”其实是藏愚守拙的表现，当时“地广十亩，屋宇绝少，荒烟废沼，疏柳杂木”，袁做过浙江按察副使，后来受到不公正待遇辞官回到苏州，做起了寓公，题园曰“城市山林”，有大隐隐于市的意思，却也道尽了苏州古典园林的特点和艺术追求；万历年间（1629），园为苏州著名绅士文震孟所得，他与其弟、著名园艺家文震亨一起重修园子，更名为“药圃”，是当年城西最著名的园林。文氏兄弟的曾祖父是书法大家文徵明，祖父文彭，明经廷试第一，官至国子监博士，是颇有造诣的书画家。药圃的名字很有意蕴：世道如此，种点草药，医心修身，正是读书人干的事情；园子的第三代主人是姜埰，崇祯四年（1631）的进士，明朝覆灭后与弟弟姜垓先后来到苏州，此时药圃已经荒芜，黄宗羲说“文肃（即文震孟）之后，废为马厩”，姜埰经人介绍买下了文状元家的旧池馆，顺治十六年（1659），开始大兴土木，进行新家的重建，园子名为敬亭山房，取之李白的诗《独坐敬亭山》，再以后他的儿子姜实节改名为艺圃，意思是以家园为圃，耕耘艺术，以此谋生，他也确实淡泊功名，一心钻研书画艺术。艺圃的这三位主人均是看惯世间风云变幻之人，但最后都选择了放下执念，回归田园。艺圃此后园主屡易。道光初年为吴氏所得，曾予修葺。道光十九年（1839）归苏州绸业同人，改名“七襄公所”。侵华日军占领苏州时，一度为日伪占用，更加破落。抗战胜利后被教育单位占用；新中国成立后，艺圃先后为许多单位所用，上世纪80年代，政府迁走艺圃里的单位和居民，进行了彻底的修复，修旧如旧，布局风格与原貌相近，1984年修复竣工正式对外开放。2000年11月成为第二批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入《世界遗产名录》的苏州园林，2006年被列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艺圃景色颇有特色，简练疏朗，风格质朴，既多变化又较自然，水面显得开阔流动，绝无拥塞局促之感。池水、石径、绝壁相结合的手法，取法自然而又力求超越自然，是明末清初苏州一带造园家常用的叠山理水方式。从山水布局，亭台开间到一石一木的细部处理无不透析出古朴典雅的风格特征，手法凝练，勾勒出造园的基本理念。园为东宅西园：宅分五进，有世伦堂、东莱草堂等，进到园中，豁然开朗，景点安排自然而简练；园林围绕荷塘展开，建筑沿塘分布，北面即园子北部有两处主建筑，博雅堂和延光阁，后者是苏州园林中最大的水榭，面阔五间，长有15米，进深6米多，南面有3米依靠石柱、石梁架于水上，在阁内朝北眺望，全园景致尽收眼底；池水以东有乳鱼亭，是明代遗构。总体而言，艺圃有着小巧玲珑的精致美，游人稀落，仿佛遗世独立一般。
艺圃内最值得一看的是园子南部一处叫“芹庐”的庭院，有圆洞门、三折贴水平石桥，叫浴鸥池的小池塘和精致的香草居和南斋，白墙绿水、布局精妙，自成小园，是读书会客的好地方，此乃艺圃的精华，在苏州园林中独具一格。文震亨的《长物志》有言：“阶前石畔凿一小池，必须湖石四围…四周树野藤、细竹，能掘地稍深，引泉更佳，忌方圆八角诸式。”浴鸥小池可为代表。还有，里面靠墙的几块太湖石，很有画意，是明代吴江造园家计成所著《园冶》里说的一种造园手法：“藉以粉墙为纸，以石为绘也”。这一手法被贝聿铭所借用，大家非常熟悉的苏博与拙政园相邻的白粉墙就是类似的设计，远看似一米芾的山水画，计成谓之“峭壁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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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7-04 21:11: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