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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在哪里，我们都一起(8)
(2005-12-31 04:39:12)| 分类： 夜色巴黎（小说） |
8.
香榭丽舍大道据说是全法国人流量最多的大街，每日平均人流量
33万人，一年达到1.2亿多，是全法国人口的两倍。难怪这里的东西
很贵，贵得离谱，但商家并不在乎，他做的是一次性生意，不需要
回头客，反正你买了就走了，一年中在1.2亿人里面再碰到你的概率
很低。所以，通常巴黎最大、最豪华的街道，大概不是购物的最好
去处，要买好东西，尤其是漂亮的衣服，应该请教一下巴黎当地的
时髦女郎，她们会告诉你哪几个地方的东西又好又便宜，而且她们
自己也去那里买，这又是由美的经验之谈了。
我和由美经常到香榭丽舍大道附近的Av.Montaigne大道，
还有Rue du faubourg路，就是我上课的地方，或较远的Av.Victor hugo
（雨果大道），这几条街的品种比较多，色彩有时候过于严肃和庄重。
太阳很斜了，阳光洒在身上已经没有暖意。
我缓步走在与香榭丽舍大道十字交叉的Av.Montaigne大道上，路旁
商店门口站着和蔼的圣诞老人在搞促销，还有很多小孩围着，许多大人
带着孩子在购买圣诞礼物，他们都大包小包的匆匆往家赶，脸上满是
喜悦，在街上碰上陌生人都会说上一句：“圣诞快乐！”，对我也不例外。
他们真诚的问候，让我有遇见家人般的温暖，我想起了家、
想起了我爸。
我爸个子不高，块头不小，常年的体力劳动把我爸塑造成一个肌肉
发达的山东大汉形象，被我妈嘲笑为：牛一样的身体。从小到大，我和
我爸扳了二十多年的手腕，直到我出国前，我才第一次赢过我老爸，
那时他已经60岁出头了。他除了喝酒、赌博，还喜欢干体力活，闲着
就难受，开了修车摊后，也经常帮左邻右舍干些搬搬煤气罐、抬抬家具
什么的杂活，只要不是太费劲，我妈还是允许的，毕竟借此可以活动
活动手脚、锻炼锻炼身体。除了偶尔发一些感冒发烧的小毛病外，我
印象中他从来没有得过什么大病住过医院，没有想到要得就得最绝的
癌症。
姐告诉我，医生建议马上动手术切除癌变的肾脏，然后化疗，
否则扩散的话，就来不及了。我问医疗费怎么办，我姐说才筹到两万
多块钱，其余的要靠借了，看手术后的情况如何，不过手术做完好歹
也得十几万吧……。我爸没有劳保，生病得全部自己出，那两万块钱
可能已经把父母家和我姐家都掏空了，咳，如果我不执意出国的话……，
后悔来不及了，做为儿子，我当然得承担起这个责任，何况父母最
需要我的时候又不在身边。问题是，我如何承担责任啊，到哪里去
找钱啊？
我把准备交学费的3000欧元通过中国银行转帐，先寄回家里
应急，身边只剩下几百欧元了。要找钱最直接的方法就是“借”了，
问题是找谁借？至于怎么还，那是以后考虑的事了。
向亲爱的由美？不行，她和我放在一起的积蓄已经被我全寄
回家了，何况她实习没几天，哪有钱；扎噶妮？更不可能，比我还穷；
斯密斯先生？不是要我去申请奖学金了么，不妥；柔道教练？吃光
用光的家伙；流浪汉米歇尔？别逗了……
那天，我趴在床上把在巴黎认识的人都写在了纸上，我发现我
的社交圈真是小，无非是以前语言学校和现在学校的同学，或者是餐馆
的同事，关系比较融洽的都是中国人，没有老外。倒不是说老外对
中国人有歧视，而是老外与我们对友谊的观念完全不同，对于他们来讲，
朋友是可以一起玩、一起开心的人，和中国人之间“亲密无间”的关系
不同，如有涉及到个人隐私的，他们即使是最好的朋友也无权过问，
除非自己愿意与朋友分享、或者主动寻求朋友的帮助。老外最怕你
问他的年龄、婚否、职业、收入等等，而这在中国是交朋友的第一步，
叫彼此了解，以获得信任，否则人家认为你没有诚心；另外，在巴黎
的中国人，和国内的中国人又不同，大家都靠自己的能力在国外奋斗、
飘荡，萍水相逢的不知道对方底细，缺乏安全感，加上彼此之间防范
心理过重，有时候还互相瞧不起，所以交朋友特别难。
我在巴黎也没有交上什么朋友，要说关系比较密切的，除了
由美，就是扎噶妮，另外和中餐馆的几个中国同事关系还不错。啊，
对了，倒可以去问问我的中餐馆老板，即使借不到钱，说不定也可以
获得一些有用的信息，毕竟他们在巴黎生活很多年了，而且早就入
了法国籍。
晚上餐馆收工后，我直接找到了正在收拾厨房的、当大厨的
矮胖老板。
“看我干吗，不返屋企（回家）？”老板终于抬起头看了看
站了好久的我，用带广东口音的普通话说。
“我想问你借钱。”我直接提了出来，不想拐弯抹角的。
“嘿，衰仔，我知道你找我没好事，作乜？是不是抠女〔泡妞〕啊？还是……”
“我老爸得癌症，需要钱。”我打断他，“你能借么？”
老板点了点头，起身坐在干净的橱柜上：“好，要多少？”
我想了想，老爸那里至少还需要7、8万人民币，约合10000
欧元；第二季度的学费欠着3000欧元，马上要交第三季度的学费了，
两个季度学费合6000欧元。
“借16000欧元。”我报出了数目。
一听数目，老板差点没从橱柜上掉下来，他吼道：“劫银行抢钱
啊，扑街，我哪这么多钱？我一天的营业额才多少啊……”然后，
跳下来挥挥手气鼓鼓地走掉了，剩下我在厨房发呆。
我正想走，老板娘来了，她拿了一个装钱的信封给我，说现在
生意很差，他们的流动资金差不多都押在货上了，没有办法借我更多
的，这3000欧元已经是餐馆这3、4天的全部营业额了，就先借我
应应急，不用忙着还，每月从工资里扣个数就可以了。还说，一般
是不敢借钱给别人的，看我是个诚恳的读书人才敢借，云云。
我写了借条、收了钱，准备告辞的时候，老板娘又告诉我，向我
这样在公立大学读书的，也许可以到银行申请贷款什么的，并给我
一张名片，那是一家法国大银行的分行信贷处经理，也是老板的朋友，
让我去问问。
我欣喜若狂地仿佛找到了救星，开心地回家了。第二天我请了假
立刻赶到那个银行去。结果很失望，象我这样的留学生，即没有长期
居留的身份，也没有正规的工作收入，是没有办法获得贷款的。信贷
经理建议我可以向一些比较小的私人银行打听一下，不过可能利息会
比较高、周期比较短，这些小银行的广告在办公楼外面的布告栏里就
贴了很多。
我仔细浏览布告板上的广告，有些是很有名的私人银行，大多数
是从来没有听说过的。不过，我发现有两家中文的广告，其中一家是
什么“龙腾欧亚财务顾问有限公司”，可以提供私人贷款服务，而且对
借贷者的要求比较松。我把信息抄录了下来，准备马上去问问。
为郑重起见，我先找了餐馆老板问这家财务公司的事，老板的
意见是要我小心行事，这些名为“财务公司”的，其实可能是放
高利贷的，专门面向中国人，利息很高、逼人很紧，有些还具有
黑社会背景，少惹为妙。厨房的帮工小姚不以为然，说他有个朋友，
以前混过黑社会，根本不象港台警匪片那样杀人、放火的，连打人
也很少，他们无非是一些害怕被人欺负的小生意人联合起来的一个
互助社团罢了，还有他们从来不向别人收保护费，违法的事他们
不敢做的，毕竟这里是法国巴黎啊。
“那倒是，这么多年，还从来没人向我们要过保护费。”老板说。
他也承认，以前缺乏流动资金的时候，也借过高利贷，后来都还清了，
也就没有什么麻烦。
小姚的朋友一定知道很多内幕，我让小姚把他请出来吃吨饭，
我得仔细咨询一下，毕竟借钱的事非同小可，不可误入迷途。
小姚的朋友有个绰号叫“狗蛋”，真名不知道，也不清楚他的
来历，他这种人可能比较忌讳人家问长问短的，我也没多问。人长得
瘦瘦的，话不多，我问一句，他答一句。不过，我终于了解到一些
“龙腾欧亚财务公司”的情况，公司创立好多年了，实际上是一个
地下钱庄，代理有钱人的投资、典当、租赁业务，也有私人贷款业务，
还帮人“洗钱”，客户主要是亚洲人。狗蛋认识公司的创始人“三哥”，
大概五、六十岁，是早期偷渡过来的福建人，开中餐馆起家，人不错，
喜欢帮助人，信誉也很好，多年来没见捅过什么搂子……
“不过，我好久没见过三哥了，不知道他还在不在公司。”
狗蛋说，“你最好自己去摸摸清楚，再决定，这种事，谁也不敢担保。”
借钱的事比较顺利，我去了龙腾欧亚公司，在新区的一栋高档
写字楼里，不太象黑社会组织。工作人员给我讲解了申请的步骤，
并要我提供一份本地人的担保。其他只需提供学生居留证、工资单、
护照、银行帐号等复印件既可申请，填完几张表格、写一份还款
计划书并签署一份合同就可以了。
由于担保人的义务只需还清债务人的本金既可，不需要承担
利息部分，没有更多的风险，所以这家公司的生意特好，很多
人来借款。
“如果我借了钱跑了怎么办？担保人只需还本金，你们的利息
收益不就没了？”我好奇地问。
“我们当然有办法……可以请警察局帮忙，甚至可以联系到中国
的公安……即使你跑到中东去，我们也有当地华人办事处……”一个
工作人员回答，“再说，你才借了这么一点钱，也值得跑掉、还连累
担保人么？”
我准备借13000欧元，确实不多，这里有人一借就是十几万
欧元的。我计划每月还款连本带息900多欧元，一年半之内可以还光，
这已经是还贷的最长期限了，这样我每月的工资基本上全扑在还贷上了，
生活费只剩下两、三百块钱，还要交房租、水电、保险什么的，艰难哪。
我请中餐馆老板做我的担保人，开始老板不愿意，后经过协商
和他签署了一份必须在他这里廉价打满两年工的“卖身合同”，并拿我的
护照做抵押，才在合同上签字。
很快办好了手续，一周之内钱将划到我的帐上了。
33万人，一年达到1.2亿多，是全法国人口的两倍。难怪这里的东西
很贵，贵得离谱，但商家并不在乎，他做的是一次性生意，不需要
回头客，反正你买了就走了，一年中在1.2亿人里面再碰到你的概率
很低。所以，通常巴黎最大、最豪华的街道，大概不是购物的最好
去处，要买好东西，尤其是漂亮的衣服，应该请教一下巴黎当地的
时髦女郎，她们会告诉你哪几个地方的东西又好又便宜，而且她们
自己也去那里买，这又是由美的经验之谈了。
还有Rue du faubourg路，就是我上课的地方，或较远的Av.Victor hugo
（雨果大道），这几条街的品种比较多，色彩有时候过于严肃和庄重。
商店门口站着和蔼的圣诞老人在搞促销，还有很多小孩围着，许多大人
带着孩子在购买圣诞礼物，他们都大包小包的匆匆往家赶，脸上满是
喜悦，在街上碰上陌生人都会说上一句：“圣诞快乐！”，对我也不例外。
想起了我爸。
发达的山东大汉形象，被我妈嘲笑为：牛一样的身体。从小到大，我和
我爸扳了二十多年的手腕，直到我出国前，我才第一次赢过我老爸，
那时他已经60岁出头了。他除了喝酒、赌博，还喜欢干体力活，闲着
就难受，开了修车摊后，也经常帮左邻右舍干些搬搬煤气罐、抬抬家具
什么的杂活，只要不是太费劲，我妈还是允许的，毕竟借此可以活动
活动手脚、锻炼锻炼身体。除了偶尔发一些感冒发烧的小毛病外，我
印象中他从来没有得过什么大病住过医院，没有想到要得就得最绝的
癌症。
否则扩散的话，就来不及了。我问医疗费怎么办，我姐说才筹到两万
多块钱，其余的要靠借了，看手术后的情况如何，不过手术做完好歹
也得十几万吧……。我爸没有劳保，生病得全部自己出，那两万块钱
可能已经把父母家和我姐家都掏空了，咳，如果我不执意出国的话……，
后悔来不及了，做为儿子，我当然得承担起这个责任，何况父母最
需要我的时候又不在身边。问题是，我如何承担责任啊，到哪里去
找钱啊？
应急，身边只剩下几百欧元了。要找钱最直接的方法就是“借”了，
问题是找谁借？至于怎么还，那是以后考虑的事了。
回家了，何况她实习没几天，哪有钱；扎噶妮？更不可能，比我还穷；
斯密斯先生？不是要我去申请奖学金了么，不妥；柔道教练？吃光
用光的家伙；流浪汉米歇尔？别逗了……
的社交圈真是小，无非是以前语言学校和现在学校的同学，或者是餐馆
的同事，关系比较融洽的都是中国人，没有老外。倒不是说老外对
中国人有歧视，而是老外与我们对友谊的观念完全不同，对于他们来讲，
朋友是可以一起玩、一起开心的人，和中国人之间“亲密无间”的关系
不同，如有涉及到个人隐私的，他们即使是最好的朋友也无权过问，
除非自己愿意与朋友分享、或者主动寻求朋友的帮助。老外最怕你
问他的年龄、婚否、职业、收入等等，而这在中国是交朋友的第一步，
叫彼此了解，以获得信任，否则人家认为你没有诚心；另外，在巴黎
的中国人，和国内的中国人又不同，大家都靠自己的能力在国外奋斗、
飘荡，萍水相逢的不知道对方底细，缺乏安全感，加上彼此之间防范
心理过重，有时候还互相瞧不起，所以交朋友特别难。
由美，就是扎噶妮，另外和中餐馆的几个中国同事关系还不错。啊，
对了，倒可以去问问我的中餐馆老板，即使借不到钱，说不定也可以
获得一些有用的信息，毕竟他们在巴黎生活很多年了，而且早就入
了法国籍。
矮胖老板。
站了好久的我，用带广东口音的普通话说。
欧元；第二季度的学费欠着3000欧元，马上要交第三季度的学费了，
两个季度学费合6000欧元。
啊，扑街，我哪这么多钱？我一天的营业额才多少啊……”然后，
跳下来挥挥手气鼓鼓地走掉了，剩下我在厨房发呆。
生意很差，他们的流动资金差不多都押在货上了，没有办法借我更多
的，这3000欧元已经是餐馆这3、4天的全部营业额了，就先借我
应应急，不用忙着还，每月从工资里扣个数就可以了。还说，一般
是不敢借钱给别人的，看我是个诚恳的读书人才敢借，云云。
这样在公立大学读书的，也许可以到银行申请贷款什么的，并给我
一张名片，那是一家法国大银行的分行信贷处经理，也是老板的朋友，
让我去问问。
立刻赶到那个银行去。结果很失望，象我这样的留学生，即没有长期
居留的身份，也没有正规的工作收入，是没有办法获得贷款的。信贷
经理建议我可以向一些比较小的私人银行打听一下，不过可能利息会
比较高、周期比较短，这些小银行的广告在办公楼外面的布告栏里就
贴了很多。
是从来没有听说过的。不过，我发现有两家中文的广告，其中一家是
什么“龙腾欧亚财务顾问有限公司”，可以提供私人贷款服务，而且对
借贷者的要求比较松。我把信息抄录了下来，准备马上去问问。
意见是要我小心行事，这些名为“财务公司”的，其实可能是放
高利贷的，专门面向中国人，利息很高、逼人很紧，有些还具有
黑社会背景，少惹为妙。厨房的帮工小姚不以为然，说他有个朋友，
以前混过黑社会，根本不象港台警匪片那样杀人、放火的，连打人
也很少，他们无非是一些害怕被人欺负的小生意人联合起来的一个
互助社团罢了，还有他们从来不向别人收保护费，违法的事他们
不敢做的，毕竟这里是法国巴黎啊。
他也承认，以前缺乏流动资金的时候，也借过高利贷，后来都还清了，
也就没有什么麻烦。
我得仔细咨询一下，毕竟借钱的事非同小可，不可误入迷途。
来历，他这种人可能比较忌讳人家问长问短的，我也没多问。人长得
瘦瘦的，话不多，我问一句，他答一句。不过，我终于了解到一些
“龙腾欧亚财务公司”的情况，公司创立好多年了，实际上是一个
地下钱庄，代理有钱人的投资、典当、租赁业务，也有私人贷款业务，
还帮人“洗钱”，客户主要是亚洲人。狗蛋认识公司的创始人“三哥”，
大概五、六十岁，是早期偷渡过来的福建人，开中餐馆起家，人不错，
喜欢帮助人，信誉也很好，多年来没见捅过什么搂子……
狗蛋说，“你最好自己去摸摸清楚，再决定，这种事，谁也不敢担保。”
写字楼里，不太象黑社会组织。工作人员给我讲解了申请的步骤，
并要我提供一份本地人的担保。其他只需提供学生居留证、工资单、
护照、银行帐号等复印件既可申请，填完几张表格、写一份还款
计划书并签署一份合同就可以了。
利息部分，没有更多的风险，所以这家公司的生意特好，很多
人来借款。
收益不就没了？”我好奇地问。
的公安……即使你跑到中东去，我们也有当地华人办事处……”一个
工作人员回答，“再说，你才借了这么一点钱，也值得跑掉、还连累
担保人么？”
欧元的。我计划每月还款连本带息900多欧元，一年半之内可以还光，
这已经是还贷的最长期限了，这样我每月的工资基本上全扑在还贷上了，
生活费只剩下两、三百块钱，还要交房租、水电、保险什么的，艰难哪。
和他签署了一份必须在他这里廉价打满两年工的“卖身合同”，并拿我的
护照做抵押，才在合同上签字。
很快办好了手续，一周之内钱将划到我的帐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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