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识字与乱翻书:评重印民国书法课本(多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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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年来的“民国热”,已让国内的出版商在盯上民国语文课本之后,又瞄上了民国书法课本。湖畔书馆新近购入一套由中国青年出版社推出的“民国经典·学生习字帖”。薄薄的习字范本,铜版纸翻印,定价也不菲。
出版者在这套书的前言中称:“虽战乱频繁,民国时期的书法教育仍然在中小学基础教育体系中占有重要地位。1938年,在抗日战争极为艰苦的时期,教育部仍然训令全国中小学开展书法教育,并要求用毛笔书写国文试卷,可见当时国民政府对维护中国传统文化的决心是坚定的……由于历史的原因,中国书法教育一度中断,民国这些优秀的习字帖也隐没在了故纸堆里。我们经过数年的努力收集,将这些习字帖重刊,一方面给当下的书法学习者提供更优秀的经典范本,另一方面也接续了中华民族的千年文脉,让更多的人得以学习和了解中国卓越的书法艺术。”
身为出版商,仍有使命感、有人文情怀,哪怕只是口头上有,也是值得点赞的。这年头连爱情都可以买卖了,情怀也不是不可以拿出来卖。只要货好,口活好肯定是加分的。怕就怕笨手赶不上快嘴。前车之鉴就是中年微胖男罗永浩的锤子手机,什么“完美主义的工匠精神”,都快被拿不出手的锤子给砸没了。
在我的印象中,整理、出版书法字帖,不是个好糊弄的活。特别是一标榜情怀,你的活就不能干得太糙。该溯源得溯源,该考证得考证,不能蒙混搪塞。因此,什么“因后期制作时间匆促,简体识文有个别难辨字以□替代,亦难保不会有个别错校之处,敬请识者正之,以便再版及时修正……”这样的出版说明,而且用极小的字号藏刊在字帖的最后一页,是无法向读者交代的。前言不搭后语,前脸不对后腚,情怀不配手艺,那未免太锤子了点吧?
空口无凭,举例说明。这一辑10册“民国经典·学生习字帖”之一的《钱南园楷书墨迹》,P7页,编者不认识钱沣书写得清晰无误的“覈”字,于是识文楞是以□替代(“综□古今”)。覈,读hé,通“核”,果核,引申出检验、查核之义。如《昭明文选》里张衡的《东京赋》:“其以温故知新,研覈是非。”
其实,退一步来说,身为编者,在工作中遇到有不认识的字也是情有可原的。但还有工具书可供查核呀。再说了,钱沣这本楷书墨迹,帖末明明有四个大字“临元靖碑”,帖尾还附有俞平伯的父亲俞陛云的跋文:“钱南园先生临玄靖碑,后学俞陛云审定真迹”云云,这些你都认得,简体识文无误,怎么就能不能动手去找一下玄靖碑的原文来比对呢?
《李玄靖碑》为唐代大书法家颜真卿的名作,全称为《有唐茅山玄靖先生广陵李君碑铭并序》,如果读过我王扉的《破玄:老子的密码》,就不会搞不清为什么一会是“玄靖碑”,一会是“元靖碑”。清人避康熙玄烨之讳,多称《李玄靖碑》为《李元靖碑》。
《清稗类钞》上有这么一则记载,话说雍正帝微服出游,在一家书店里翻阅图书,当时“微风拂拂,吹书页上下不已”,有个书生见状顺口吟道:“清风不识字,何必乱翻书。”雍正“旋下诏杀之”。这则笔记告诉我们,不识字而乱翻书,搞不好是要出大事的。其实,据我所知,民国时期出版的众多习字帖中,也有不少的伪作以及改头换面的冒名之作,比如上海尚古山房等印行过的《颜鲁公双鹤铭法帖》,当年甚是风行。如果逢民国的习字帖就不作考证的乱翻印,倒是不会掉脑袋,只是肯定会贻笑大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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