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我和Alice在上海浦东世贸滨江花园“小南国”)
我曾经以女人为喻,跟一些台港的朋友描述我眼中的北京、上海、深圳——中国大陆目前的最红的三个城市。“北京是风韵犹存的太后;上海是风姿绰约的皇后;深圳是风华正茂的公主。”——当年说这话时,我还正在深圳滋润着呢。当然啦,任何比喻都是蹩脚的。它只能描述出部分的真相,而且个人主观感情成分很重。
上个礼拜,我因私人原因,在短短一周之内把京沪深这三个城市转悠了一圈。白天还在北京的办公室内谈笑,晚上已经倒在深圳的家中歇息了;前天还在深圳的茶楼与友人喝茶,隔天已换在上海长宁路上的星巴客品卡布其诺……在这三个城市之间行程的转换,让我可以若即若离地来看这三个城市的生机与生气,生命不能承受的轻与重。这三个城市中,北京与深圳我应该是比较有发言权的,都长期居住过。惟独没有定居过的,就是上海。
这次去上海,纯属意外。相识多年却从未谋面的友人Alice,到上海小住。她电话我,能否见个面。我想了想,说,好。于是在深圳订了一张机票就飞上海了。她住在浦东,我住在浦西。她住的是新式豪宅大花园,我住的是旧式堂弄小阁楼。
……我住在浦东朋友的豪宅里,房间的窗景可以看到正在放烟火的东方明珠,住宅区里有苏州庭院的江浙馆子『小南国』……
十多年前来上海时,这里是荒凉一片乏人问津的新生地……躺在床上看上海夜景时,感触不少。
从稀稀落落的中正机场,到不论去哪儿每两三步就撞到洋人的上海,甚么都不必问,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两地的繁华互换,一如许多年前许多人的预言。
女人最爱去做衣服的南外滩面料行(买名牌衣裳到此连工带料地复制平衡价差)、法租界长乐路与茂名南路上的创意唐装服饰店(让人目不暇给的除了惊艳不已的服饰外,是那些玲珑小巧古意十足的洋房阳台上飞扬着万国国旗似的内外衣)、观光客绝不错过的仿冒品天堂襄阳市场(购买冒牌货请小心旅行国家以免被罚款天价)、外商洽谈兼寻欢的上海新天地(外地人流连忘返而在地人摆阔的地盘)、在地人引以为傲的东方明珠(门票贵得惊人连用餐也要门票仍门市络绎不绝)、夜间明珠日间上流血拼消费的外滩十八号(在此真正享受名牌的『高额』价位,买件衬衫可以抵上一趟香港自由行),甚至古北区的家乐福(各种国内外货品齐全包括新鲜的香草与进口的洋香料),都随处看得到各种肤色的洋人。
有回在超市看到新鲜的柠檬香茅草好惊讶,问一位正在挑选的妇人:「请问这要怎么做呀?」她转头迷蒙着大眼睛看我:「What?」才发现是外国人,还好她很热心地供应了许多烹调妙方,解除我的唐突与尴尬。而排队买好吃得咋嘴的法国意大利冰淇淋时,一群明明是老中的孩子互相用英文推挤着:「Move!」……
我回到北京后,一直想写一篇《上海一夜》,还没写出来,就收到了她写的这篇《走回繁华旧路的上海》,她给台北一家报纸写“爱玩”专栏。看完她的文字,我忽然明白,她看到的是上海的浮华,而我看到的却一个浮华背后的上海。
我们约在她住的世贸滨江花园里的小南国饭店见面。从浦西徐家汇到浦东滨江公园,坐一趟大巴,45分钟。从滨江公园到滨江花园,我选择步行,结果一走就走了半个多小时。那一路上,马路很漂亮,却没有几个人影,也不见公车,偶尔才有一两辆的士从我面前呼啸而过……
我见着她时,第一句话就说,早知道要走这么久,我在下车时应该打车的。你不是说就在东方明珠附近吗?她说,你没有车,当然要走很远了。她住在友人的豪宅里,去哪里游逛都有司机跟着,哪有距离的概念。她的友人是一台商的太太,刚从台北到上海定居不到半年,也还处在对上海东西南北远近还摸不清的状态。
而接待我的友人在我抵达那天晚上,给我传的简讯是,“到了机场大巴三线打浦桥站下,打车到大木桥路茶陵路,公交七十二路终点站。很近,起步价!然后,我来接你。”在穿过昏暗的弄堂,踏着木板楼梯,进入一个临街的很不起眼的阁楼。一间不大的木地板屋子,每月租金1100元人民币。我的友人是一家媒体驻上海的记者。一个典型的上海“小白”。
回到北京后,有天刚好和一个青年经济学家聊天。不知怎么地突然扯到深圳与浦东的两种发展模式。他说,深圳的发展是个比较好的模式。先有人的聚集,然后再一点一点地进行城市化建设,市政配套建设。发展比较合理均衡。而浦东的发展是个比较糟糕的模式。先大规模地搞土地开发,楼建得很漂亮,除了一些富人和外佬住在一些豪华的小区里,其他地方基本上没有什么人。白天还好,写字楼还有人来上班,晚上的浦东大部分地区,几乎就是鬼城了。
我恍然大悟。明白了,那天,我为什么在浦东漂亮的大马路上走得那么孤独。Alice看到的是上海的浮华,而我却行走在浮华背后的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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