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靳大爷
| 分类: 生命中的人物系列 |

老靳,叫什么名字并不知道,因为比我的父亲年纪大几岁,因此平时都叫老靳大爷。
老靳是个大高个,得有一米八多,瘦瘦的身材,黝黑的皮肤,脸上的皱纹比一般人多了不少,拖把嘴,有点像罗中立油画《父亲》的形象,但没有白帕子头巾,是花白的平头。
老靳大爷是个赶牲口的好手,除了日常种的几亩庄稼,平时里还赶着牲口车,给别人拉点活儿,给家里填一些收入,让生活过的更好一点。家里的自留地并不多,也不够家里吃的,和我家一样,额外承包了十五亩大队的地,和我家的地相邻,因为他家有牲口的优势,因此成本能比别人低一些,利润也就多了一点。
老爷子喜欢逗我们这些小孩子,从庄稼常识到怎么捉蚂蚱,讲起来都是一套一套的,我们也喜欢听他讲,记得教我们用狗尾巴草将蚂蚱穿成一串,在头上打个结,往地里一扔,蚂蚱四下里蹦,由于用力方向不一致,只能在原地打转转,完全不用担心他们会跑掉。冬春季节不用讲,都是种的小麦;夏秋季节一般是种玉米和大豆,老靳的夏秋季节总是种一些和别人不一样的东西,比如说黍和稷,还有荞麦。农具也总是能有和大家不一样的东西,大家收麦子都是用镰刀割,一排一排的,割完了放在地上,最后装车拉走。而他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了一个奇怪的东西,好像是一个竹编的大筐子,底边又像是一个簸箕,但是有个弯曲的刀片(如图所示),右手拉着扶手,左手抓着拉手用力,从右向左,对着麦子一轮,一大片麦子应声而倒,落在竹筐里,借助惯性向左后方一倒,一片麦子就割下来堆在一起了,这简直是神器啊,比镰刀的效率不知道高了多少倍,我第一次看见就惊呆了,他说这个工具叫做”chuao“,至于是哪个字并不知道,后来了解有一些地方叫”掠子“。之所以他们家里生活条件要比同样的家庭要好一点点,和老爷子聪明的脑子是息息相关的。
夏季是庄稼地杂草生长最旺盛的季节,那个时候还没有除草剂,除草有两个方法,第一个方法就是锄草,就是用锄头把草锄断,组织他们的生长,但这个方法不能除根,除掉了一茬新的一茬还会继续猛长,借助锋利的锄头,效率会高一点;第二个方法就是拔草,就是用手将杂草连根拔掉,这样可以很好地阻止杂草和庄稼竞争,但是效率会很低,人也会很累,甚至手上都是水泡。每年到了这个季节,老靳就有一句口头禅,是对杂草之多的形容用语,真是”一抓一把,一淘一窑窝“,话语间带着几分无奈,也透着几分着急,恨不得赶紧把草除净。我们这些小孩子,也是喜欢学他的样子,站在地头,假装吊着烟卷,用他的语气说:”一抓一把,一淘一窑窝“。
老靳虽然承包了这么多地,但一般并不让孩子来干,也导致了孩子认不清庄稼。有一次老靳要赶车去外地干几天活儿,出发前叮嘱儿子来地里除草,儿子也痛快地答应了。第二天,我的父亲来地里干活,看到老靳的儿子正在他家地里卖力的干着,将庄稼和草一起用镰刀割了,卷着卷往前推进,我的父亲赶紧喊,大侄子,你这是干啥呢?他儿子说你看我家这地里,全都是草,我就全都给割了,看看我都干了一亩地了。我父亲赶紧制止了他,说孩子,这是你爹种的黍,你都当草给他割了,看你爹回头打你不打。这个故事也就成了一个笑话,到了这个除草的季节,在田间地头就会说起。说实话,这个黍本身大家种的也不多,长的和那些禾本的杂草也确实有点像,也是难为他儿子了,那个年代,也没有智能手机,如果是放到现在,打个视频电话就可以解决的事儿。当然,以现在的科技水品,也基本上不用人工去割草了,方法实在是太多了。
年岁不饶人,也或许是出力出的太多了,老靳大爷在同龄人里边不并不算长寿,但是在街坊邻居里,生活却是争了上游,虽然自己劳碌了一辈子,却给孩子们创造了更好的条件,打下了家族发展的基础。记得他的双手,满满的全是茧子,细细的胳膊却蕴藏着满满的力量。如果说《父亲》是一副名画,那老靳大爷的形象,也可以是一副油画,在金黄的麦田里,一个头发花白的老汉,叼着烟卷,灰色的上衣,卷起的裤管,肩头白色的毛巾已经浸湿,手里扶着锄头,眼睛凝视前方,那闪烁着的,正是满满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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