劝君莫打枝头鸟
发表于《新疆经济报》2006年12月02日
1956年,全国开展轰轰烈烈的"除四害"“DA麻雀”运动。乌鲁木齐因煤烟污染,被口里人讥为:“连麻雀都是黑的”。和以往挖蝇蛹、打苍蝇、捉老鼠运动一样,这次乌鲁木齐的“黑麻雀”自然也“难逃法网”。当时我在市十三小上学,运动前我们老师宣布麻雀的几个弱点:胆小,飞不远,飞不高,怕响动,怕红色。
针对麻雀弱点指挥部采取相应对策,全市各单位各学校全部放假一天,所有房顶上都派人。午时三刻,鞭炮齐鸣,锣鼓喧天,红旗招展,人声鼎沸,那阵势真比过大年还热闹。吓得麻雀满天飞,却无处落脚。我们小学生人人携带弹弓(新疆话叫“叉子枪”),被派到红山顶上的树丛中设伏,等候聚歼。
指挥部的决断极其英明,大批麻雀果然按时逃到红山顶上,有些麻雀甚至累得直接掉到了地下。眼看一只麻雀落在了我眼前的树枝上,也就一米远。正像老师事先描述的那样,麻雀已成惊弓之鸟,在树枝上吓得发抖,喘个不停,其实我一伸手就能抓住,但既带弹弓岂有不施展之理。可惜我平时不够调皮捣蛋,弹弓技艺不精,连发数弹,却怎么也打不中。麻雀吓得光扇翅膀飞不起来,相持半天,待麻雀养精蓄锐之后终于从容逃走。
比我更丢脸的是我的同桌,一位姓屈的上海籍女同学,外号“蛆蚜子”(就像蔡姓同学必然被称“菜包子”一样)。大概她是生来第一次操弹弓吧,倒是第一发就命中,但命中的是自己的眼睛。原来“蛆蚜子”反着拉弹弓,叉子在后,石子在前,也许以为这样石子离麻雀更近吧。而且也学着男生睁一眼闭一眼瞄准,一开弓就惨叫跌倒。幸亏“靶子不端”,再加上“纤纤粉臂”娇弱无力,才算没把眼珠子给抠出来。大家七手八脚,把光荣负伤的“蛆蚜子”抬下火线,紧急战地包扎后送往医院。
我在一边直幸灾乐祸,原来这位“同桌的她”平时不顾同桌之谊,动不动向班主任告我的刁状。不知为什么这位男老师偏偏爱听信女生的“恶人先告”。
我们因技艺不精,在红山没什么战果,又转战西公园,仍然不开张。公园里万头缵动,熙熙穰穰,甚至连警察也全体出动,荷枪实弹,如临大敌,但脸上却一个个全像过节似的笑逐颜开。警察端的是一水儿的老七九枪,我不禁想:这威力强大的步枪子弹,起码能穿透好几个人,用来DA麻雀岂不高射炮打蚊子?
这时麻雀大概已消灭得差不多了,连威力强大的“七九”也没捞着施展。一名警察干脆瞄准一块土疙瘩过枪瘾。我除了看电影还没见过打真枪,正好开开眼。警察瞄了半天,一声巨响,土疙瘩应声崩裂,警察咧嘴大笑。
这天战斗结束后,我们看见那些精明的单位干部们背着一串串麻雀凯旋而归,好像俘虏了一串串美国鬼子似的自豪。我们除了一名“蛆蚜子”火线光荣负伤之外两手空空,不免丢人败兴。
从第二天起,各报上就陆续登载DA麻雀漫画,从摇旗敲鼓直到背麻雀凯旋。
再后来就是各种麻雀菜谱上报,什么红烧麻雀、黄焖麻雀、油炸麻雀、怪味麻雀,等等。有点像《编缉部的故事》中大萝卜丰收后李冬宝们搜索枯肠登载萝卜菜谱一样。我们没有麻雀肉可烹制,只能看报用想象力过过干瘾。
从此后我痛下决心钻研弹弓技艺,准备在今后的麻雀战中大显身手,大开雀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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