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刘文典画像

    刘文典大名是早就听说过的。那是因为“脚踢老蒋”，被称为“民国第一狂人”。

    1928年，蒋介石刚刚上任民国主席，一时春风得意，为了建立威信，蒋介石决定将安徽大学几名闹事的学生开除，时任安徽大学校长的刘文典反抗道：“我才是大学校长，学校的事应由我来管。”

    老蒋怒骂：“刘文典，你看看自己算个什么东西？整个一新学阀！”

    刘文典无所畏惧：“蒋介石，你看看你是个什么东西！整个一新军阀！”

    盛怒之下，蒋介石对着刘文典就是两个耳光。

    谁知刘文典毫不畏惧，一脚踹向了老蒋的下身，始料未及的蒋介石打了个趔趄，差点儿摔倒。

    最后刘文典居然没什么事。法院只定为一起打架的治安案件。

    以上说法只是个段子，听着热闹，实际上查无此事，两人确有争执，但并没有动手。

    去年受朋友所托，为西南联大22名大师画像，其中就有这位“狂人”刘文典，我大感兴趣。

    刘文典先生学识渊博，学贯中西，通晓英、德、日多国文字。他讲授的课程，从先秦到两汉，从唐、宋、元、明、清到近现代，从希腊、印度、德国到日本，古今中外，无所不包。

    刘文典并不是一概狂傲，对学问如渊似海精通十四种语言的陈寅恪先生敬重有加，不敢有半点造次。他公开承认他的学问不及陈氏之万一，多次对学生说:自己对陈氏的人格、学问不是十分敬佩，是十二万分的敬佩。刘文典对人宣称，西南联大只有三个教授：陈寅恪、冯友兰，他和唐兰各算半个。

    刘文典讲课时，有时候著名学者吴宓也会前去听讲，总是坐在最后一排。刘教授闭目讲课，每讲到得意处，便抬头张目向后排望，然后问道：“雨僧（吴宓的字）兄以为如何？”每当这时，吴教授照例起立，恭恭敬敬地一面点头一面回答：“高见甚是，高见甚是。”惹得全场暗笑不已。

    刘文典在西南联大中文系当教授时，不把朱自清这些“才子”出身的教授放在眼里。对讲授语体文写作的作家教师沈从文甚有偏见。当他获悉联大当局要提升沈为教授时，勃然大怒，说：“陈寅恪才是真正的教授，他该拿四百块钱，我该拿四十块钱，朱自清该拿四块钱。可我不给沈从文四毛钱！他要是教授，那我是什么？”

    刘文典是庄子研究的权威，每次登堂讲授《庄子》，开头第一句必是：“《庄子》嘛，我是不懂的喽，也没有人懂！”

    周作人在《北大感旧录·刘叔雅》这样形容刘文典“叔雅人甚有趣，面目黧黑，盖昔日曾嗜鸦片，又性喜肉食。及后北大迁移昆明，人称之谓‘二云居士’，盖言云腿与云土皆名物，适投其所好也。好吸纸烟，常口衔一支，虽在说话也粘着嘴边，不识其何以能如此，唯进教堂以前始弃之。性滑稽，善谈笑，唯语不择言。”

    49年之后，刘文典仍被聘为一级教授，只是他那著名的狂傲已不可复见，1958年7月15日因屡遭批斗，突发急症，于昆明逝世。

    请我作画的学会把刘文典的照片发过来看时，果然如我所预想，相貌清癯奇古，不修边幅，发式狂放不羁，根根都冲天，乱七八糟。下半部脸咬牙切齿，从紧闭的嘴可以看出，里面的牙齿也一定是七长八短不齐的。

    只不过照片很模糊，只能看出个大概，画的时候不得不加一些想象。总之因为刘先生的相貌非常奇特，性格非常突出，从脸上都能看得出，所以容易画得像。

    回想民国那些大师，一个个都神采飞扬，性格各异，有数不清的故事。但正如钱学森那著名的临终发问：“我们现在怎么培养不出那样的大师了？”

                  2023年5月1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