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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子底下是利益

 

雪里埋
 
郑友奎同志因公殉职的悲剧令人痛心。奇怪的是，尽管记者辗转奔波，想采访一下当事农户，却求路无门。无论是村民，还是村长、村支书，都守口如瓶，以至于到底是哪5户村民成了未解谜团。
 
5户当事村民之所以退避三舍，并非因他们害怕受到严厉处罚或索赔。镇执法部门已说明：只是根据相关条例，进行批评教育和经济处罚；而死者妻子也表示：最大愿望只希望当事村民来丈夫灵前烧柱香。显然，当事村民有别的顾虑。一言以蔽之，其实就是面子问题。按照村支书的说法：村民最怕丢丑。他们一旦曝光，无疑要面临社会舆论的巨大压力。所以，虽然面临良心煎熬，也要采取“鸵鸟政策”，只愿“天知地知我知”，而不想去承受“大家知”的道德风险。
 
至于其他村民、村长、村支书之所以三缄其口，其实也源于面子。这种面子思想，是村落文化的一部分。因为这是熟人社会，大家彼此鸡犬之声相闻，低头不见抬头见。如果你“告发”某个村民，让他很没面子，那么你自己也将很没面子，在这个熟悉的圈子遭受道德压力，甚至受到扔来的泥巴“攻击”。本来偷偷燃烧秸秆是个“公开的秘密”，于是村民们心照不宣地建立攻守同盟，保守5农户的秘密竟成为最终的道德选择。

 

悲剧已酿成，生命无可挽回。显然，仅仅对5户村民进行道德拷问和良心谴责，是无济于事的。事实上，他们也只是违反了禁止燃烧秸杆的条例，并承担仅限于此的相关责任。而郑友奎之死，虽与他们燃烧秸杆有间接关系，却确系不可控因素之下偶然发生的悲剧，村民并无法律责任。

 

但偶然的悲剧中又有必然。试想一下：如果郑友奎不在雷雨中去执行公务，他就不会离奇身亡。而他之所以在雷雨中执行公务，是因为他要保证禁烧秸杆政策的执行；而村民为什么违法要燃烧秸杆，是因为他们在现有政策约束下，基于利益驱动所做的“次优选择”。

 

众所周知，他们在自己的土地上燃烧秸杆是由来已久的风俗习惯，且也是一种既增加土地肥力又节约成本的方式。当然，这样的做法带来了外部效应，增加了社会成本，即大气污染。但这种社会成本，并不在他们的成本核算之内。如果禁止村民燃烧秸杆，那么无疑大大增加了村民的私人成本，比如运输成本、土地肥力的损失等。如果这种增加的成本，全部转嫁到村民头上，而政府只是一纸令下，显然不太现实。并非村民不愿守法，只是因为守法成本太高。于是，村民们阳奉阴为，偷偷燃烧秸杆就成为“次优选择”。

 

而要让遵纪守法成为村民们的“最优选择”，显然政府需要分担一部分甚至大部分，禁烧秸杆给村民带来的成本。毕竟，保证空气质量、保护环境是政府的公共责任。这就需要有关部门，在禁烧秸杆的法规之余，拿出切实可行的配套措施，保障村民的利益。

 

今日上午，郑友奎同志的追悼会将举行。希望这5户村民能放下包袱，出现在追悼会现场，燃上一柱香，表达一份真挚歉意，以告慰亡灵。而我们也希望社会舆论能给予5户村民宽容，毕竟比他们面子问题更要紧的，是现有禁燃政策约束下的利益症结。事实上，只有从制度上解决这种症结，才能解决村民燃烧秸杆的问题，也才能避免悲剧的再次发生。相信，这也是亡者地下有知，所最愿意看到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