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类: 我的找乐儿世界杯小说 |
一
也不知道猴年马月添的毛病,只要喝多点儿酒,阮小伟睡觉准做梦,而且还总做噩梦,吃东西吃出半个苍蝇,找小姐被肥婆发现,刚到公司让工商局的堵个正者儿什么的。就为这,每次在外头赶上饭局他喝酒总推辞,别人还以为他多有自制力,其实就他自个儿明白,不敢往死里喝,纯粹是为了省的在梦里反刍、跪搓板、受罚单,一身一身冷汗地出。
昨儿吃完涮羊肉闷的这一觉儿,梦倒是也做了,可闹不清是因为再醒过来就能等着世界杯开始高兴的,还是因为六少爷拍着胸脯子带着他挣大钱兴奋的,阮先生在世界杯的前夜,竟然做了个好得不能再好的“全乎”梦。梦的核心是他有的是钱了,梦的具体内容,是他有钱之后想嘛来嘛,要嘛有嘛了。
二
6月9号早晨一觉醒来,阮小伟用了好长时间拾掇起来的好梦如下(自述体儿)——
也不打哪儿来的,我就呼啦啦有了数都数不清的老多钱。
有钱之后,我先突击着到处捐大庙、盖希望小学,反正哪儿乡长能接见我,哪儿能在影壁墙上刻上我的名儿,我就给哪儿捐钱。俗话说雁过留声,人过留名,不怕贵,我要的就是名声。实在不行,谁发现了小行星跟我说一声,我买,有个“阮小伟星”嗖嗖在天上飞多来劲!
名儿留够了,我再买一大通讯公司,专门赚普天下打手机说废话,发短信来回放没味儿的屁那些人的钱,每天管计数、算钱的大机器呼呼地忙活,瞪眼儿就算不明白我每秒钟到底又得着多少。
钱太多闲着难受,我就收购新浪、雅虎、搜狐玩玩儿,中国的门户网站买腻了,下个命令,手底下人分出俩,用个把天儿的,就把比尔·盖茨踩脚低下了。哼哼,微软?玩儿去!今后就只剩下“小伟阮”叫响全球了。
成了有钱人、名人,我不乐意显富,省的一天到晚出门儿带八个保镖,还免不了一屁股人追杀我。为了伪装,我就留长头发披散着,这年头儿,留长头发的基本都是写诗的、唱摇滚的,要不就是艺术家,反正基本没一有钱人,隐蔽性达到最高级!
我哪儿哪儿都好了,带出去的媳妇儿也不能太寒碜。离婚就算了吧,要不家产还得分肥婆一半儿,干脆我就送她去韩国整容,一身肥油抽了去,大胖脸削削,褶子熨熨,麻子涂涂,五官照着韩国女明星河利秀那样儿整就行,哦,还不行,河利秀过去是男的,还是整成金喜善那样吧……
三
做了多半宿的好梦,早晨一睁眼儿看自个儿还睡在大班台后头的钢丝床上,那一刹那阮小伟的眼泪儿差点儿吧唧掉下来。“唉,旁人总说我挣钱了,当老板了,我这还算有钱?梦里那有钱人的日子,是站在喜马拉雅山顶上的,我而今顶多算蹲一小坟头儿上。老天爷保佑我有那么一天吧,到那时候,看谁还敢笑话我打高尔夫球像扛锄头,在五星级酒店里点拍黄瓜、煮毛豆丢人现眼!”光顾着趁热儿复习超级美梦,阮小伟都忘了给木匠出身的王总监打电话,让他捎碗锅巴菜、带套煎饼果子上来。
四
晚上,在世界杯开幕式前不到半拉小时,举着一兜儿辣鸭脖子、一瓶二锅头,阮小伟抵达六少爷下榻的出租屋,迈进屋门儿,眼前的一嘟噜儿事儿,就把他给镇住了。
在阮小伟眼前,呈现着这样一副奇怪的图景——给他开门的丙爷脖子上夹一手机,手里捏一手机举到眼门前,正冲俩手机一块儿哇啦哇啦嚷嚷着什么半球,一球半,水,快入……每句话只要有停顿,板儿定死跟个“妈的”当后缀儿,桌上,还有一个手机没完没了地唱“你是我的玫瑰你是我的花儿”,等着他按一下接听键然后开骂。屋里头,六少爷半梦半醒地静坐在横七竖八、大敞四开的报纸堆上,俩大眼珠子紧盯着茶几上那个不知打哪儿变来的笔记本电脑,电脑屏幕上一堆数儿闪来闪去,任阮小伟把鸭脖子、酒瓶子在他跟前晃悠了几个来回儿,都没见他满怀食欲地跟进。
踩着世界杯开幕式的曲儿,纲子也来了,带来的一包吃食竟然也是鸭脖子&二锅头,让阮小伟很不齿他的想象力和创造里。看哥儿俩都来了,六少爷的骷髅脑袋一转,终于开腔了,是这两天哥俩从没见过的正色。
“二位波友,我不知道二位对盘口知识到底有多少哈,请允许我先介绍一下今天的国际形势:今天,世界杯头一悠儿揭幕战,盘口上是东道主德国队让哥斯达黎加队球半、两球,德国队高水,第二场波兰队让厄瓜多尔队半球,波兰队高水。”
五
“六少爷,这嘛意思?”打小儿纲子就这样,准是人堆儿里嘴最快的。
“二位波友,我正在分析、处理威廉·希尔、立博、易胜博和澳彩提供给我的信息,没空给你们扫盲,以你们的智商,有个把礼拜就明白盘口盐从哪儿咸、醋从哪儿酸了。今天,简单地说形势如下:德国队让一球半、两球,如果你们下德国队,德国队净胜两个球以上,才能算你们全赢;如果德国队刚好赢两个球,你们只能赢一半;刨除这两种情况,就都是你们输了,哥斯达黎加队的斗争形势正相反。波兰队让半球,波兰队赢了,下波兰队就对了,波兰队平或者输都是错,厄瓜多尔队的斗争形势也正好相反。六少爷的语速极快,可每次眨眼的速度奇慢,像是慢镜头重放,Very动画效果。
“那您说高水嘛意思。”这回轮上阮小伟着急了。
“二位波友,水,简单地说就是你赢的话能赢多少的标准。现在德国高水是1.10,你们要是下一万块德国,全赢就能赢一万一,赢一半就能赢五千五,反过来哥斯达黎加的水是0.7,你们下一万块他们,全赢只能赢七千,赢一半只能赢三千五,当然,全输的话,一万块就都没了。”六少爷越说越来劲儿,越说越正色,有点儿大学教授上课的派头儿了。
“那这两场我们哥儿俩下嘛呀?”纲子实诚,说着话已经往外掏钱了。
“二位波友,如果你们接受我的建议,最好第一场下德国,第二场下厄瓜多尔,试试我的料好了。”
“料?”阮小伟和纲子异口同声。
“哎呀,二位波友,料就是我给你们的推荐,我推荐得对就是料好啊。这两场,你们信我的料,想好了自己下多少,就去找丙爷,没看见他接单有繁忙。”好像六少爷终于有点儿不耐烦了。
六
本来,阮小伟是想气壮山河地冲丙爷来了嗓子:“就照六少爷的料,我每场下一万!”可不知为什么,凑到丙爷跟前,他突然改了主意:“那什么,照六少爷说的,我一场下二百得了,先试试。”跟在他后头,纲子有点儿怯怯地问:“丙爷,我能一场下一千,一场下一千一百六十五块五吗?”
“有整有零的,没听说过!”
“您就收下吧,总共那两千是我攒的小金库,那一百六十五块五,是我今天开出租的全部收入。”
听纲子这么一说,丙爷和六少爷都结结实实很钦佩地看了他一眼,然而不约而同把两对儿鄙视的卫生球儿眼神扔给了总共才赌四百块的阮小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