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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帕多奇亚kapadokya土耳其露天博物馆地下城格雷梅goreme |
《外星旅行记》
嗯,我居然报了两天的旅行团!
公公还没把行李放进房间就坐在我们小酒店的前台兼餐厅和老板娘的闺女谈笑风生起来,然后大声招呼我和大师兄过去同聊……
对了,还没介绍我们这次旅程最有意思的一个陌生人,他说让我们叫他“阿飞”,但我们综合了他比我们都小的年龄、属猴,以及天蝎座等等特征,决定叫他“大师兄”,这家伙是公公临出发才撸来的同伴,来了才知道他业余玩儿攀岩,户外经验丰富,是个精力充沛的独行侠——所以在旅程的后半段他因为实在想去徒步,半路抛弃了我们这个吃喝玩乐团三天,自己去走了条土耳其南部的著名线路,最后在伊斯坦布尔重新才汇合。
金发姑娘在跟公公探讨旅游线路,即著名的“红线”“绿线”——对卡帕多齐亚的一切,除了热气球我完全一无所知,听了会儿公公大师兄和姑娘逐个讨论沿途景点,我索性一刀切的答道:别挑了,就让老板家包办了吧!
哈?!你居然同意我们报团?公公小吃惊。
那你来研究怎么坐公交车去哪些地方?
热气球公司的车把我们送回酒店时,旅游车已经等在门口了,车里已经坐了几个人,看来都是散客拼的——上路。
实话说,在看到卡帕多奇亚第一眼的时候,我就认定我们已经飞离了地球,来到了另一个星球之上。
在安纳托利亚的高原上,一眼望不到头的形状诡异的巨石群裸露在苍凉的天空之下,在阳光的照耀下发着惨白色的光。他们或像巨大的竹笋一样,拱出地面,直插天空;或像怪兽的巨爪般骨节嶙峋爪尖犀利的伸向四面八方;又或是破败的哥特式建筑的断壁残垣,尖塔的形状还勉强屹立在坍塌的支离破碎的墙壁顶端……这些被上古的巨型火山喷吐出来的岩浆,几百万年以来被水侵蚀被风削损,而变成了如今展现在我眼前的形状。
我要怎么称呼它们,怎样形容它们?石烟囱?石笋?岩石?山峰?地球上的词汇是很难描绘宇宙星空的异像的,因为人类在想象的空间里完全不曾勾勒出过如此诡异的场景。
鸽子山谷的山体看上去还很和缓,那些竹笋一样的岩石还没有被风化成独立柱子,依旧连成一片,虽然每一根柱子之间的缝隙已经形成了巨大的沟壑,其中长满了艰难生存的灌木丛——它们的根系也在一点点腐蚀着岩石的结构。
我们的车穿行在这片神奇的山峦之间,在巨石的缝隙里,那些地球上随处可见的花草树木反而显得那么不和谐。
但显然,我们并不是这颗神奇星球的唯一来客。
就在这些白色山岩上面,非常醒目的,排列着一个个一眼便知是人工开凿的长方形洞口!有些能够很清晰的看到木制的门窗。
在很久很久以前,第一批来到卡帕多奇亚星球的人们就已经发现,遍布在高原上看似恐怖诡异的岩石,是最好的天然可利用的居住之地,玄武岩的石质松脆,开凿山洞相对容易,而且隐蔽性、防御性和结实程度等都远远超过以当时的物质条件人们能够搭建的房屋——所以在这片土地上就形成了独特的穴居的习俗,甚至一直延续到今天。
不过,也因为山体岩石的结构松散,所以风化和崩塌的速度很快,而且现代社会也早不是中古时代,住在远离城镇完全不能通车的逼仄山谷里大概只剩下行为艺术家的选择,所以,在鸽子山谷、Cavusin大鸽房以及我们徒步经过的
Ihlara Valley,所看到的大部分穴屋早已变成了空空如也的石洞,曾经修葺过的门窗和墙壁只剩下荒凉破败的残迹可寻。
而旷野里另一些更加奇特的景观,则完全被当地居民当作了旅游资源——比如,看到第一眼就引发我们哈哈大笑的Pasabagi和Fairy
Chimneys。
在去往Pasabagi的路上,我们和导游聊起了用手势表示数字的方法,他对中国人能够用单手表达6-10这几个数字颇为好奇,然后等到我们做出10这个手势的时候,她着实是愣了几秒钟,然后赶忙告诉我们:在土耳其千万别随便做这个手势。
Why?
这个,她特意把手放到身旁很低的位置,以防止无意间指到谁,是讨厌、不喜欢、蔑视,总之就是不好的意思。说着她做出了个夸张的嫌弃的表情。
原来如此!
Fairy
Chimney的意思是精灵的烟囱,我们一行虽然有年龄差,但大家都是成年人,面对山谷里的地上一根根冒出来的顶部戴着个灰黑色蘑菇顶下面米白色粗壮石柱状的玩意儿,我们先是瞠目结舌,然后毫不介意的大笑起来。
这么decent的名字到底是由哪位耿直纯良的人起出来的?老外含蓄起来也真是脑洞大开!公公这时想起车上的聊天——好吧,我觉得这些石柱特别适合让我举起这个手势!
卡帕多奇亚的这些宇宙奇景,真的完美的喂饱了我们相机的饥饿感。
但心灵的饥饿感,则需要另外的填补——
在这些奇异岩石的腹内,更让世人感兴趣的并不是那些普普通通的民居,而是远古时代人类留下的穷尽几生几世力求与神沟通的印记。
我对宗教的认知,哪怕自认看多很多相关的著作,但也仅仅停留在兴趣层面——但同时我也相信很多人,即便是笃信宗教的人,也未必能解释我心中的很多困惑。
但我的一位遁入空门现在已小有成就的的好朋友告诉我,就是因为心中有所疑惑,才要出家修行。
——我们的疑惑,就是对人生的思考和希望悟道的愿望。
站在卡帕多奇亚的旷野上,我的疑惑愈加深重。
公元初在基督教的初始传播阶段,它被古罗马的帝王视为邪教,而信奉者们则作为异教徒遭受了惨烈的追杀和迫害;同时,受到耶稣基督牺牲自己给世人传播福音的精神的感召,修行者们选择了卡帕多奇亚孤寂荒野的深山,在巨大的岩体内开凿了巨型的洞窟,作为和上帝最近距离心灵接触的修行之地和躲避灾祸的居住场所。因为早期基督教的教义极力宣扬的末日论让人们对现世的生活完全没有欲望,一心等待天主的审判,加之早期的大多数信众都来自社会底层,所以这些洞窟一开始修建的非常简陋,与后来天主教那些恢弘的充满艺术感的宗教建筑相比真的如同原始部落的遗迹;当然,同时也是为了时刻躲避追杀和战乱,所以这些洞窟里的教堂最重要的作用是隐蔽而不是招人眼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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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城我几乎没拍什么照片,一是完全没有光线,更主要的是完全没有美感……很难想象这样可怖的生存环境里居然曾经有人终生生活在此从未回到过地面……)
在公元初的几个世纪里,安纳托利亚的动荡和战乱不断,各种异族的征服者轮番登场,人们生存之艰辛可想而知,所以他们发明出了一种现今的我所无法想象的活下去的方式——从地面上的岩石一直凿下去,像穴居动物一样建造了庞大而结构复杂的迷宫把自己隐藏在地下。没人知道到底他们在地下生活了多久,但考古发现的结果告诉我们,在暗无天日的地下洞窟里,有些人从出生开始终生不得见阳光的样子,直至死在黑暗之中;而为了不被人发现,甚至连去世的人都不能离开,只能活人和死人生活在一起……
但尽管生存条件如此严苛,也无法阻挡人们对信仰的执着,既然活着的意义就是为了等待死亡之后末日的审判,那么唯剩一件事可做:那就是把自己的一切献给上帝。在用作教堂的洞窟顶部和内壁上,人们怀揣着极度的虔诚画下了他们心中最圣洁的形象,尽管这些画作粗陋而缺少高超的技巧,结构也不精美细致,但依然可以看出话这些壁画的人内心的纯净与安宁,还有对美好的天堂最热切的向往和期盼。
信仰的更迭和变迁,让这片山谷里的原始基督教逐渐没落乃至销声匿迹,也是因为不同教义带给人们的不同的认知,这些遗迹遭到了后世不同程度的破坏,能保留到这个世纪并重新得见天日,更显得充满了神秘的色彩和令人叹息。
也许是国人对信仰并没说有什么执念,也许是文化背景的完全不同,我对欧洲从公元元年到中世纪的基督教文化一直充满好奇,和不理解——到底为什么爱琴海周边在公元前那些古老灿烂的上古文明会在一夜间消失殆尽?为什么古罗马辉煌的帝国荣光会瞬间被野蛮人打败?又为什么在人类已经经历过了那么“高级”的文明阶段之后,还会被一种不知何处而来的黑暗的力量拉回到完全蒙昧无知的生存状态……
而这些,在我置身于荒野里的教堂遗址里的时候,如洪水般涌进了我的大脑……但却没人给我答案。
阳光灼热,晴朗的天空里一尘不染,无处躲藏,我从Selime
Monastery陡峭的山崖上爬下来,按照当地人的习俗包了块长围巾在头上遮阳,在自动售货机上买了罐饮料等着同伴——我忽然想到藏传佛教的信众们——今生所做的一切都是“因”,只为了等待来世的“果”。虽然一直觉得为了修来世而完全放弃今生也是一种我执,现在看来,早期基督教宣扬的理念比较起来更有末世感,连轮回之苦的机会都没有。
第二天下午的时候,我们坐在小广场的一家露天酒吧里等着去坐夜班班车去往棉堡,娜娜她们在写明信片,公公要了Efes啤酒,我拎出盒“黄鹤楼”找老板借火儿——老板拿着点煤气炉子的那种自动点火器出来递给我,表情夸张的跟我说:它会杀了你的。我笑道:来根尝尝不?
好吧,尽管我由衷的钦佩可以放弃一切世俗享乐一心修行的人,但是,这个繁华的世界有太多吸引我的地方,太多的远方还没有去,太多的美食还没有尝到,太多的诱惑还在闪闪发光……哈哈哈!这可如何是好?
我们在格雷梅住了两天,所以走得轻松悠闲,居然还有大把时间泡吧喝酒晒太阳!——较之我后来的各种旅程,尽管土耳其的行程只有12天,但我们在每个地方好像都待得很尽兴,完全没有奔波赶路的记忆。现在想起来,这种闲适全都来自于我们的“放弃”,有所取舍,而且决定的都相当果断,才是“尽兴”的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