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东大娘见又来了客人,在这小店来说,也是有了很好的生意,自然很是高兴,忙前忙后的张罗,不时的还往德淑这边瞧瞧。德淑知道她讨厌自己,也尽量的不往她身边靠拢,本来想去和姐妹们辞行,既然来了佳客,倒没心思去了,正好房东婆娘兴高采烈的,自己也不想出去扫她的兴,就坐下来,对着镜子梳头。
正梳着,外面又来了响动,德淑听着房东大娘在院子里和一个外地人说话,看样子那个外地人是初次来到大都,房东婆娘正在琢磨没有房间了,想拖延时间把客人留住。说道:“房子呢是肯定有的,上房,干净,没有乱七八糟的人,保证是让你住的舒心。我叫女儿先去打扫打扫,好叫客官住的放心。”
那个外地人还在犹豫,说:“要是没有的话,我就再找一家别的店好了。”房东婆娘怎能放他走,便说道:“客官好不容易来到本店,怎么能轻易的让你空来一趟呢。你先稍等片刻,马上给你上好的房间。”于是就开骂:“大姐儿!怎么还不领着客人去看看,养着你这样没用的货,天天蹭老娘的饭碗,老娘就是舍粥场,由着你们这些的懒鬼。”这话一语双关,德淑在屋里听着也是来气,想着自己不曾短了一天的房钱。她女儿大姐儿忙出来,嘟囔着嘴,说道:“没有了就是没有了,娘你还能变个戏法出来一个房子不成。”她娘一口啐到她脸上,骂道:“养了你这样的没有脑袋的货,还不把西厢房后的小屋收拾出来,好带着客官去休息。”她女儿道:“那里的草都堆满了,还怎么收拾。”他娘道:“没用的货,什么都指着你娘。”她女儿气的抽抽嗒嗒的哭了。
那位客人实在是看不惯,走又不是,不走又不好,便说:“大娘,你也不必为难大姐了。要是有房间的话,就收拾收拾,我只住上三两日,还要回老家去。”房东婆娘才转嗔为喜,推了她女儿去收拾。德淑在屋子里面听的好笑,心想这真是八百年不遇的好事,好容易有了这么多的房客,平时空闲着好多也没有人来,让房东只是发愁,现在来的多了,倒又是一件愁事。
刚刚消停了一会,忽然听见外面一阵撕闹。德淑忙推开门去瞧,原来是隔壁那个想要和德淑成亲的河南汉子出去买药,正好撞见那个新来的房客,两个人一阵撕打。房东婆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在一旁吓得傻傻站着,不知怎么办才好。只听那新来的房客骂道:“好你个黄小四,骗的我好苦!今天抓住你,可是老天有眼,你不要跑!列位,快来叫甲长,大家随我去见官。”众人才知道是冤家路窄,见着故人了,都不好插手。那黄小四道:“大哥你别着急,咱们有话好好商量,少你的钱,一两也不会差了你的,小弟现在不方便,我们到屋里去说话。”德淑见他猫着腰,眼神闪烁不定,心里倒有些怀疑,正自猜疑间,黄小四已经进了屋,新来的房客向众人诉苦道:“我就是这‘腹里’----中书省的,也是个买卖人,年初就是这个骗子黄小四到我那里,足足的骗了我二百两银子,弄的我几乎倾家荡产。今天老天爷叫我撞见了他,怎么能放了他走呢。列位高邻,就请大家做个证见,一起把他送到衙门去。”有几个房客也在一旁议论纷纷。正说着,只见那个黄小四好长时间不来开门,众人都疑惑,相帮着把门撞开,只见四壁空空,窗子大开,早是从后窗户跳出去跑了,哪里还有人影。新来的房客疯了一般,追了出去,有几个好事的房客也出去看,房东婆娘吓的傻了,好一会才叫道:“天杀的,还欠着我半个月的房钱!”
德淑见众人都出去了,对面的房客也出来看热闹,向德淑这边看了一看,德淑对他一笑,也就抽身回房,心里明白昨天夜里抢劫自己的就是隔壁的黄小四,可是人已经走了,伤心着急也没有用。房东婆娘可是抽了风,白白的走了两个客人,有一个还短着房钱,把这个婆娘心疼的要死,哭天抹泪的嚎着。她的女儿忙把她架回去,哪里架的动。德淑看不过,只好过来,两个人互相使劲,才把那婆娘弄进了屋。
那婆娘伤心打滚,把鞋也踢飞了一只,露出一个大大的金莲来,还拖着长长的裹脚布,十分的不雅,兀自在那里乱蹬乱舞。她姑娘劝她道:“娘呀,他走了就算了,别把你哭坏了,还得花钱治。”她娘骂道:“没有良心的东西!还要咒我死了你才得意。”外面有人看不像样子,将房东找回来。原来房东老头去邻居家喝酒了,回来见老婆哭的不成样子,早明白了几分,知道是心疼钱,忙说:“别着急,你不是先收了那贼小子一两银子的做媒钱,拿这个当房费,也尽够了。”那婆娘止住哭声,转悲为喜道:“是啊,我几乎忘了,快拿来让我瞧瞧。”她女儿大姐儿从箱子里拿出来,给她看。那婆娘道:“拿这个当房费,我到底是不甘!要不是蛋打鸡飞,老娘也是一万个不情愿。”手里拿着,翻来覆去的看。不想蹭了一回,见底下露出了颜色,忙说:“当家的,快看看这是怎么回事。”房东拿过来凑到灯下,眯着眼睛看了半晌,忽然大叫一声道:“不好,这钱是假的!是镀了银的铁!”他老婆一听,一声不吭,仰头便倒。正是“未见五脏如何,先是四肢不举”。大姐儿和老头又是掐人中又是顺胸口,那婆娘方才渐渐地回转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