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晚报今发文:读京味小说《信使》
王童
现常见有评论分析起京味小说如何如何。京味小说可上溯至曹雪芹的《红楼梦》、三言二拍,及至到老舍等。但若谈起铁凝的一些小说就是名副其实的“京味”小说,许多人或许不同意,因铁凝小说的视点毕竟还涵盖很多,有京津冀文化气韵的?,也有辐射力更强的天南海北。因而才要点说下有一些。发表在《北京文学》2021年第6期上的短篇小说《信使》,便是其中一例。除了这篇,当年发表在《十月》上的中篇小说《永远有多远》也属这“京味”。《信使》这近13000多字的小说,若按作品容量来看,可称之为是个小中篇了,但这小说读来却非常通畅,一口气读完后仍感到意犹未尽。
当小说出现了一个绰号为“起子”的人物,脑子立刻会闪现出北京街头当年常走街串巷、四处游逛的那类年青人。这些年青人在时光流逝中,有可能马上去上山下乡,也有可能去服务行业、大集体,运气好的赶上参军的进了工厂的。《永远有多远》中的“西单小六”便是这其中一个悄然消失的女孩。只是“起子”是个对应的男人。“起子”应说这幸运中的幸运儿了,他不仅进了文化口下属单位画彩蛋,小试才艺,且这彩蛋还能出口,还能出囗转内销,还能让人在那个文化贫乏的年代中观赏下彩蛋的奇妙。
“起子”除了会画彩蛋,还有一套祖上留下的四合院住着,在住宅窄小拥挤的年代,这无疑就是个“土豪地主”了。貌美瓷白的李花开之所以看上这个矮胖、满头油腻、有点市侩气的人,同他自身的“丰衣足食”分不开的,她同“起子”的结合,实际利益多于爱情。
陆婧同李花开在一个人人都需要单位的年代,一个进了戏曲研究所当编辑,一个在印刷厂当文秘,今天来看两人似乎都是社会的“边缘人”,不引人注意。俩人又是校门同窗,今天人们称之为的“闺蜜”。李花开婚后,“闺蜜”俩常常围在“起子”用干猪肉皮擦得锃亮的铁炉前喝茶,聊私房话,互诉衷情、坦露隐私的一角。由此,陆婧也将自己的不伦“情书”让从单位转寄到这里收看“保险”。然而,祸也从此引出了,“起子”竟将这些情书一一偷看了,偷看的过程中,见到那些情真意切的动人诗化词句,自己感到了心理不平衡。他借工作之便,把画彩蛋用的相机将情书翻拍了下来。在李花开出差之际以此要协陆婧,让管文化口的父亲将他调到不再画彩蛋的艺术馆等正统文化单位去工作,陆婧未允,也办不成。“起子”便把翻拍的“罪证”寄给了双方领导,“信使”成了“告蜜者”,“起子”的彩蛋破碎出了妒恨报复的面目。结果便是当事的男女双双受处分,调离原单位等一系列惩罚。那年月,这类情色事是如临大敌,见不得台面的。
李花开事后得知是自己身边“起子”告的密,揭房上瓦执意要同他离婚,在“起子”的哀求中,跳房摔残了腿,虽说她后来告诉陆婧并不是因为这事才同“起子”离婚的,但事实却是用身残志坚的跳房举动证明了她们的友谊。她同“起子”离了婚的同时也怀上了他的孩子,并生了下来,远走家乡。儿子长大参了军,退役回来,在李花开危难之时、扶助她旧友的旅游公司谋事。儿子后盘下一个“时代体育”小店,事业干得风升水起。时光荏苒,俩个当年的“闺蜜”再次相见,物是人非,一切都在苦涩的“黑色幽默”中烟消云散。只有那个当年被“起子”用干猪皮擦得油光锃亮的“小铁炉”进了平民博物馆。小铁炉这个物件的细节应该说是这篇小说点睛的一笔,如果不是对那个年代环境熟悉的眼睛,是绝对捕捉不到的。这细节扩充开来,便能把小说的人物情节有机的串联在一起。小铁炉在矛盾的爆发点中被推倒腾起烟雾,却又能完好无损地成为时代的见证,抚今追昔,感慨万千。
读铁凝的小说,常有一种以小见大,以微识巨的心理感受。同时,她的小说似还有类似推理破案的悬念感,那些细小的生活递进层面常让你纠结在眼前,这也是小说耐读可读催人读的一个因素。同时在铁凝该小说表面家长里短的叙述中,潜行着非常深刻的内涵。这内涵中常让人想起“窃听风暴”与“告密者”这类文本的拆解,个人隐私无从得到保护。铁凝将视点放在平民百姓衣食住行、掣衿肘见中深入浅出,让人产生立杆见影的思索。今天我们周边不仍存有一些因自己私利不能得逞的“告蜜者”,也有那些专挖人隐私的偷窥之徒。
读铁凝的小说真应把她同领导干部的岗位上区分出来。在小说创作上,她就是一个优秀的作家,她的小说在不动声色的叙述与描绘中,将一个个人物形象勾勒在你的眼前,让人回味,让人思索,这也的确让人叹服。铁凝把市井光怪陆离的人事粘合在一起,又把他们剥离开,从而剥出了一个社会复杂变异的图层,然后再把它们拼接到一起,用画笔不动声色的素描着,凸现出了冬去春来的悄然转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