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忆逝去的青春年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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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年前,我在一个山区初中教书。那是我的第一份工作,第一次正儿八经地站上讲台。那时候,我才刚刚二十出头,所谓青葱年华。1981--1986年,五年的岁月,有来自青春荷尔蒙的飞扬,有对事业执着勤勉的成就感,有对前途未来的迷惘,当然,更多的是,留下来对那一片山,那一片水的记忆,对同事,对学生的怀恋。我自忖不是一个好的老师,于教书育人之道既无心得,更有过人的技艺。故常有误人子弟之歉疚。但是,学生们倒是不那么想,至少大多数同学不这么看,所以,他们若有聚会之类的,也都会邀我参与。上周末,1983届的同学搞了一个同学会,我去了,趁机来了一个故地重游。
四十年的风吹雨淋,学校已经很破旧。我当年住的宿舍房子没有拆,但很破了。天花板脱落了,里面堆满了杂物。从窗户望出去,那口水井还在,但早已废弃。井台上长满杂草。篮球场上上,破朽的篮球架只剩下水泥柱子和几根支撑的钢筋,那个曾经是全校最欢乐的地方,如今被绿色的蔬菜和其他作物占据了。教室还在,黑板也在,但是里面堆得是村民刚刚摘下的冬瓜,南瓜。门口,晾晒着一排排箬叶。
我在校园走着,拍着照片,我在努力找寻当年的记忆。。。
说实话,1981年的山区学校,条件够艰苦的,刚刚从灾难中复苏。我第一次来到学校的时候,三间教室刚刚落成,我算是赶上了,校长说,以前的教室那才叫破败不堪。我没能见识到那些破败的教室,不过,学生们宿舍之简陋我是看到了。那是一个老旧的祠堂,只有三面墙,我去了之后因为下雨刮风,后来又倒塌了一面。学生们就睡在祠堂二楼的楼板上,说是宿舍,除了有屋顶遮盖之外,几乎与睡在露天差不多,夏天还凑活,到了冬天,寒风凛冽中,学生盖得又单薄,那情景,看了让人有些心酸。
学校的条件之差,还在于当时没有电。这让我们这些外地去的老师很不适应。煤油灯是主要的照明。学校附近有一个水电站,是很小的那种,完全靠溪水发电,丰水期能够发一点点电,大概电量极其有限,送到我们学校,开了灯还赶不上煤油灯。好在第二年外面的电就送进来了,点了一年煤油灯之后,一下子灯火通明,又豁然开朗的感觉。
还有就是吃饭问题。学校有食堂,但是只能蒸饭,吃菜就成了问题。当地的老师,或者成家了的,还好说,我们几个外地的老师可就遇到难事了。我的解决方法是一天吃三顿油条。距离学校不远的村子有一个小摊,老板娘卖烧饼油条。早上去一趟,买好一天的油条,中午和晚上用开水泡开了当菜。当然,这样做也有尴尬的时候。假如哪一天老板娘休息了,我们就抓瞎了,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五年下来,我对老板娘印象极其深刻,有种衣食父母的感觉。当然,这个问题后来又有了改善,学校专门雇了一个人定期到最近的镇上买菜,一周大概去个一、两次,基本上就可以把一周的菜全部采购齐了。当然,这也会有些新的麻烦。有些菜不好保存,过了两三天要坏,所以那个年轻的师傅就想法买些易储存的菜,马铃薯就成了首选。天天吃马铃薯,时间一长,那味觉也不太好,一闻那个气味,都要呕吐。不过这好歹有了吃菜的保障,总好过吃干饭,更何况,那位师傅也很敬业,时不时买点好的做顿好吃打打牙祭。印象中,吃得最爽快的一次是吃肉圆。当地的肉圆是用番薯淀粉拌萝卜再加肉做成的,个儿挺大,现在看,我能够吃个两、三个就算不错了,当年我的最高纪录是二十个,吃完抹抹嘴巴还意犹未尽。
说完了吃住,该说说行。山区学校距离最近的镇有20公里,距离城里有近60公里。这样的距离在今天看来微不足道,算是近在咫尺。但是,在40年前,在基本上靠自行车解决交通问题的年代,在城乡公交车极少,极不准时的年代,这点距离就成了大问题,何况还是在山区。学校到城里的公交车正常情况下一天一班,错过了,就得改天。最要命的是,学校这里的停靠站经常不停,悠悠等了一天,眼睁睁看着挤满人的公交车在自己身边疾驰而过,懊丧之极。要是赶上大雪封山,那就只能困在山里。有一年放寒假赶上大雪封山,什么车子都进不来出不去,我是硬生生靠两条腿走出大山的。
山区的娱乐活动自然更加贫瘠。开始没有电,各种电视机,收音机都无法使用。后来来电了,学校也买了电视机,但是,信号很弱,频道也少,基本上属于看雪花点,然后猜剧情猜人物。除了看电视之外,我们盛行的娱乐活动有两个,一个是打篮球,一个下棋。其中,打篮球是件大事。我去的时候,刚刚修好了两个篮球架,校长说这下子可以打全场了。但是,打全场,运动员又成了问题。我们学校拢共12个教师,除了一位腿有疾的女老师,一位年纪比较大身体羸弱的老教师之外,必须全员上岗,才能凑足一场。而这十个老师中,除了体育老师,我,校长,一个物理老师四个人有些基础,喜欢篮球之外,其余的六位,基本上都不会打篮球,有几位甚至算是运动盲,据说从来不参加任何体育运动。要让他们上场打球,这可不是讲容易的事情。当然,山中无以为戏,吃了饭没事干,出出汗总是好的,他们也明白这一点,所以,我们一动员,他们也勉为其难,匆匆上阵了。好在篮球这个运动,有技巧的玩技巧,有力气的卖力气,什么都没有的,在场上跑跑晃晃,也有助攻作用,最不济,盯牢一个人,拦住他,看死他,对方少了主力,我们赢的几率也就大了。所以,我们的战术有时候就是抱人战术,上了场,什么也不干,看到对方进攻,上去就把人家给抱住,我方抢了球,进攻上篮得分。这个时候,尽管是犯规,但效果不错,最关键是大家都很开心,输赢不重要。
至于下棋盛行,有两个原因,除了这个活动本身没有场地限制之外,还与当年的中日围棋对抗赛有关,聂卫平绝地反击创造神话的比赛经历,让我们为之惊叹,更有些跃跃欲试,所以我们也因陋就简,来了一个中国象棋的对抗赛。还是全体老师会下棋的都参加,按照所在各自宿舍的位置,分成上下队,我的宿舍在学校的下方,就参加了下队,而且忝为擂主。不过,最后说明,我自视过高了,最终两个擂主较量,以我失败告终。
该说说教书的事情了。那天同学会上,我说了,我始终一个遗憾,心怀歉意,说我自己不是一个那么合格的老师,没有能够教给大家更多的知识,以及做人处事的道理。这倒不完全场面话。作为师范学院毕业科班出身,按说在教书育人上,是专业的。但是,我也知道,我心浮躁,有些好高骛远,总认为自己是济世的大才,来到山区学校当个教书匠有些屈才,所以心有不甘,也就常常惦记着什么时候往山外面跑。尽管我还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人,没有乱来,但是心有旁骛,总是不能全情投入,总是有些心不在焉。
我说了我有些愧对当年的学生,除了上述原因之外,还有一个因素就是我兼教了很多课,有些课实在不是我的专长,也没有很仔细很认真地备课,因而课上有不少谬误笑话。除了主课语文,我还曾经教过政治,历史,地理,英语,还教过音乐课,体育课。也就是说,除了数理化,我都教过了,这是山区学校,专业老师缺乏的客观因素造成的,并不是我一定要出逞强。大概也可能正是由于这个原因,所以我在教这些课时,多少有些敷衍,抱着反正是领导要我教的,教不好也别怪我的想法。现在想来,既然有着这样的心态,不认真备课,出一些纰漏也就是很正常的了。至于那些洋相,应该是不老少的,现在能够回忆起来的,大概是出在历史课上。在讲唐朝对外交流的历史时,提到一位叫做阿倍仲麻吕的遣唐留学生,是日本人。我没有认真备课,生生把阿倍仲麻吕读成阿部仲麻吕,大概是倍字和部字有点相似。学生比我清楚,当我在课堂上读出阿部时,学生在底下偷偷发笑,我不知何故,就问大家缘由,有胆大的学生说,老师你读错遣唐留学生的名字了。这事情,让我羞愧了很长一段时间。
同学们在招呼着合影,他们也是35年来第一次团聚,大家都很开心,这一批学生也不小了,都在50岁上下了。不过,看得出来,他们都很开心。
这一点,我和他们一样,都在追忆逝去的青春年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