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芳华》需不需要理由?
(2017-12-20 09:43: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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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观察 |
看《芳华》需不需要理由?
一
如今这个年代,到电影院看电影是需要一点理由的,尤其是在寒冷的冬天,要是哆哆嗦嗦出门,看一场倒胃口的电影,那该多泄气。那么,周末去看冯小刚的《芳华》,会找到什么样的理由呢?
我在微信说了,我的理由是冯小刚,且是唯一的。换句话说,我是无脑站边冯导。这当然不是抱大腿,无名小卒再怎么着也抱不上人家当今一导,人家也不知道我是王五阿六,我抱上也不见得就能够腾飞了。我只是说这些年,从贺岁片开始,他老人家从来没有让我们失望过,虽然也不是部部都是经典,叫好又叫座,但总能够撩动我们。这一次,我们又是这样期待的,又想去被撩一撩。
这个理由很空泛,但是又很有力。不过,微信有人好像有不同意见,有人留言以为是严歌苓,还有人直接就发微信说看《芳华》只为严歌苓。
说实话,我不熟悉严歌苓。没怎么看她作品的原著,对她的身世也不甚了了。但是,在《芳华》中,我们很可以就找到她的作品的痕迹。从人设,到语言风格,到情节故事,到主题提炼,我们很容易就看到一个笔触细腻,感情丰富,善于从内心深处去窥见人性的女性作家的情怀。这样的情怀,格局虽不大,但是很抓人,戏份很足,拍出来的作品很有人气。
有意思的是,严歌苓的语言风格,叙事方式与冯氏语言有着明显的差异,在作品里随处可见它们之间的纠缠,不论是剧中人物的台词还是萧穗子的旁白,都有严冯不同语言互现的情况。所以在观影时,一会儿听到的是非常知性的,甚至有些文青范儿的,句式结构非常严谨的话,一会儿又是略带调侃、幽默,甚至带点痞子味,句式松散的语言。
我们最后呈现这样的情况,是严歌苓与冯小刚相互敬重相互妥协的结果,还是他们互不相让各自为阵的折中。这样的多元语言风格是创作者故意使然还是无奈之举,我们不得而知。当然,我们也不能确定,作为一部优秀作品,在语言上的政出多门,各唱各调是好是坏,抑或不好不坏。
二
电影《芳华》在我看来,至少有两个不那么顺眼的地方。不敢说这样就是硬伤,但的确很难让我们信服。
一是何小萍这个人物来到文工团之后,为什么会惹恼了众人,除了萧穗子、刘峰,没有一个人瞧得上她。这一点,电影铺垫的不够。萧穗子说过,何小萍在文工团就是一个笑话。这话算是定性的,但是,我们看不出何小萍到底可笑在哪里。刚来文工团第一次跳舞就摔倒了出了洋相?偷穿舍友的军装拍照?用搓澡的海绵垫胸罩?爱出汗浑身一股异味?这些的确有些可笑,但是大约每一个新人都可能会有这样的尴尬,刚来的时候笑一笑,过后也就淡忘了。但是,同宿舍的战友们却不依不饶,群起而攻之,而且这种攻击,完全不是针对可笑的人和事,这样的攻击整人,绝逼只会针对讨厌的,可恨的敌人。假如何小萍只是笑话,而不是公敌,那么,舍友们就只会嘲笑她,把她当成玩物,而不是想整她,睬她,甚至欲置她于死地。也就是说,如果何小萍只是一个可笑的人,她拉不起那么多人那么大的仇恨。
何小萍到底是可笑还是可恨,不光是从那些站在她对立面的舍友们的人态度看出来,也可以从分队长、政委甚至是刘峰那里也看得出来。当何小萍被欺负后,分队长厉声呵斥舍友为何小萍解围,政委也是动了怒,刘峰更是冒着自己再次受伤的危险帮助她。假如,舍友们只是玩弄一下何小萍,分队长、政委和刘峰端不至于那么来保护她。
关于何小萍到底是可笑还是可恨,这不是一个作者用力是否过猛或者过轻那么简单的问题。这从某种意义上是决定何小萍这个人物乃至整个戏走向的问题,因为何小萍未来的生活道路很大程度上由舍友们对她的态度决定了。如果不是何小萍遭遇了类似文工团宿舍霸陵,她就不会进服装组,不会对刘峰心生感念直到爱情,也不会转行到了野战医院。如果她好好地在文工团跳舞,那么,未来的何小萍可能走的是截然相反的路子。我们这样说,当然很主观,很臆断,但是,从目前我们看到的电影呈现来说,很难不让人产生这样的联想。
三
本片还有一个让人感觉不舒服,甚至有点匪夷所思的是,何小萍精神崩溃。何小萍遭遇的经历,的确很残酷,很艰辛,落差很大。加之她身边又没有可以缓解抚慰自己心理压力的人,一切都得自己一个人扛着。或许一个外人很难想象,何小萍承受的精神压力有多大,是不是大到了足够使她崩溃的地步。但是,我们应该看到的是,以她的经历来说,何小萍的内心是足够强大的,抗压能力非常大。失去了生父的关爱,母亲对她又不好,这样的扭曲的环境中长大,她一定非常独立,内心一定是倔强的,让她对周围险恶的人事有着很强的抗争能力和手段。这样的人,往往有很强的社会适应能力,说白了就是逆来顺受,虽不能与周遭融合,但能够较好地自处,同时,化解自己的心结,从某种程度上,纾解自己的压力。因此,这样的人心理弹性会比较大,倒是不容易钻牛角尖。
当然,一个人之所以会精神崩溃,成因非常复杂,有时候,你很难说自己不会那样,只能说你没有遇上那样的事情,没有被逼上那样的绝路。所以,从这个角度说,何小萍发疯也不算什么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但是,从文学作品来说,把一个人写着写着写残了,写废了,写死了,写生了,虽然戏剧性很强,但也都是属于那种走投无路,无可奈何的写法。这种极端的情节,往往会让读者只注意到了一些浅表的问题,只会注重于廉价情绪的宣泄与共情,而忽略了对更深层次问题的探究和思考。这样的表面文章,其实把背景的深刻性,人性的多重性,社会的复杂性与人物故事情节割裂开来,因而这一个故事也就被写得肤浅了。从写作的角度说,见微知著,从一滴水照见大海,深耕细作,努力挖掘人性本质的东西,这应该是一个优秀作家的高级写作手段,而现在作者放弃了这些,或者说绕开这些,走了捷径,选择了最简单的办法,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也是偷懒。人物写得不够深刻,没有戏了,再加一个新人进来,就又有了新线索。这个人物写着写着走进死胡同了,没有更多可以描写的东西了,就让她去萎顿了,甚至挂了。严歌苓把电影《归来》里的冯婉如写成失忆,大抵也是这样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