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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州不是你天堂
对苏州怀有浓厚好感,而今在怀柔乡间写生的女儿兴致勃勃地打电话给我,问:“看到苏州裤子楼了没有?”我说:“看到了。”我看到的是网上疯传的图片。女儿没带电脑,听广播里在调侃苏州怪而新的建筑,立马打电话给我。我正在买感冒药回家的路上,我说:“到家后我把网上的图片用手机传给你。”
看到裤子楼的一刻,我想,如果在这个“东方之门”的门楣间,垂下一个巨大的灯笼,与裤子合起来欣赏,是不是会被网友们戏称为“东方第一阳具”?
苏州,人说是天堂,建这个庞然大物,为什么不叫“天堂之门”呢?
“东方之门”和北京CCTV“东方智窗”,一南一北,一门一窗,堪称今天扭曲着的中国审美的两朵骄人的奇葩了。
曾经,我认为苏州是最有中国味道的城市,我们全家都爱苏州。白墙黛瓦,小桥流水,婉约园林,曼妙昆曲。这份宁静达到了东方哲学境界的最高审美品格。
可惜,我看到的已经不是本真的苏州了。苏州在我到达之前,已经开辟出人民路,开辟出干将路。城市景观由此而发生了变化,变得快了,闹了。
苏州,不甘于寂寞,不甘于沉静在自己拥有的独特的审美里,开路,建地铁,盖高楼。一切所谓可以现代的东西,苏州都要。
一次,顾笃璜先生和我说,虎丘塔,多少年里,在他眼中是有一点点凋敝的,生长着茅草,显示着岁月的苍凉。一天,政府对虎丘塔修缮,焕然一新。顾笃璜说,新修整后,少了岁月打磨过的美。
当那么多的剧团以“创新”为旗帜伸手向政府要钱,我的恩师田青说:“能不能让昆曲不‘创新’而保留它纯正的传统审美?全国那么多剧种,就有一个剧种‘落后于时代’还不行吗?”
当全国所有的城市,不管大的还是小的,都在拼命比赛似的建高楼的时候,苏州怎么就克制不了单向发展的欲望?为什么不能继续保持自己的贞洁与高贵呢?
苏州,今天我们看到的苏州,是保守派与激进派角力的结果。苏州保守派的实力是强大的,这是一群对传统文化充满迷恋的人。其中,顾笃璜最具代表性。他的祖先营造了怡园的美,积累了过云楼的富,在他记事的八十年间,这一切烟消云散。一直到2012年,过云楼藏书卖出数亿天价,顾笃璜才再度被人想起。
我景仰顾笃璜先生,佩服他的智慧和远见。几年前他八十岁生日,我在山西榆次请乡贤郭健卫写了我撰的寿联,并在当地裱好奉寄苏州。我的联语是:
园可怡心
云又过眼
顾笃璜不离开苏州,但在苏州,他也是不受欢迎的人。他有很多合理而美好的愿望没能实现,而他挚爱的纯正的昆曲正在走样。走样后的昆曲,顾笃璜说就不算“人间最美”了。他说:“现在的问题有两种,一种是昆曲传统剧目在台上已经改头换面,已经改得不像样子了;另一种就是与其他剧种杂交,变成混血儿了,你说中国人跟外国人结婚养出一个混血儿,这还是汉民族或者中华民族吗?那不是了,只是里面有一点汉民族的基因,也可以很优秀,可是他不是中国人了。现在这两种占了优势,传统昆曲无人问津。”
顾笃璜痛心疾首地说:“真正的昆曲在哪里?在苏州!苏州如果也跟着其他的派别走,把苏州的正宗苏派昆曲丢失了。那就等于说,虎丘塔倒了,只有摩天大楼了;或者是虎丘塔里的门窗变成铝合金的了。”
苏州人正在忘记虎丘塔,在炫耀中国最高的裤子楼——“东方之门”。
我女儿看到我发给她的照片,回短信说:“炸也炸不掉了。”
本来,“人间最美是昆曲”还有一句潜台词是“人间最美是苏州”。软件和硬件,互为交映。而今,天堂也受伤了。
一个城市可以受伤,但天堂伤不起。
你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