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怀揣大专学历上京当民工

 

口述人：刘兴家 山东肥城人 大专学历
事前没有打算采访他，因为约好的采访对象耽误了采访时间，刘兴家就被临时安排成替身。驱车来到位于南四环附近的城外诚二期工地时，天已经擦黑了。在一个偌大的施工现场，刘兴家正指挥着民工施工：在沙发厅里安装消防管道。他瘦而细高，敞着西装，一只手插在裤兜里，另一只手比划着什么。那天天气非常阴冷，在冷嗖嗖的寒风里，他显得有些弱不禁风。
刚搭讪了几句，咣当一声，几块巨大的泡沫板突然从天而降，险些砸中了站在门口的我。刘兴家从黑咕隆咚的沙发厅里跑出来，指着上面的人，急得说不出话来。那个人没想到下面还有人，愣在那儿。我赶紧说没什么没什么。刘兴家交代了后面的事情，随后把我带到附近一间仓库里。那里堆满了钢筋及其他杂物，一个民工模样的人正在翻找着什么。最里面的角落里卧着几张架子床，上面的被褥凌乱地堆在一起。刘兴家走进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赶紧把自己床上的被褥理了理。他拉过一条板凳，在我对面坐下来。在白炽灯的照射下，我这才发现，那是一张多么俊秀的脸庞，浓眉大眼，白皮嫩肉，嘴角上的细嫩胡须清晰可数。
刘兴家今年才二十九岁，是这里的小包工头。他告诉我，他是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他的梦想不仅仅是打工挣钱，总有一天，他要成立一个建筑公司，一个有着数百上千人的大公司。他正在为着这个梦想而努力着。

 

2、争女友打架被冤枉负气出走

 

我也属于大专学历，我上的是我们山东肥城一个职业培训学院，学的是机电一体化专业。1997年我被分配在乡镇企业里上班，那个时候工资也太低了，一个月三百来块钱。后来发生了一件事儿，我跟别人为争女朋友打架，进了派出所，被冤枉。和我打架的那个男孩，伯父是民政局局长，他就直接给我们当地的派出所下命令说，要严惩。本来没有的事儿，两个小伙子打架也没打出什么事儿来，也没什么伤，结果弄了一个什么理由：我对那个女的图谋不轨，被那个男的抓住了等等，什么乱七八糟的。后来我也没有争到女朋友。一开始我跟那个女的谈朋友，到后来她嫌我家穷，嫌我工资低，就不愿意了。然后我也想，他妈的，才三百多块钱，也确实太低了，挣这点儿钱没什么希望，也没什么前途，加上那个事，所以就狠了狠心，把工作辞了，不干了，出来闯。
我是二零零一年正月初八来到北京的。
一出来我就通过表弟跟着老家的那个老板干。跟着他比较放心一点，因为他也是我们老家的，钱最起码跑不了，哪怕钱少，二十来块钱，知道这个牢靠一点儿。因为没有暂住证，正月十三就被派出所给逮住了，被送到昌平沙河，正月十五晚上被送回济南了。那时候的感想，他妈的，我说跟着他干，那时候派出所都明说了，一人交五十块钱的保释金，我们就可以出来，因为我们本身又没有犯什么错误，就是因为没有办暂住证，就是因为那时候一开始没活干，可老板不管。我们一块被抓去的是六个，送我们回了老家。老觉得自己年纪轻轻，跟着他干有什么出息？他妈的，我操。

 

3、肺炎花了三百多块，休息了三天接着上班

 

我来这儿时揣着我的毕业证，当时那个毕业证没有用。我没拿出来过，我那时候就是跟那些民工一块干，他们那时候还都说我：你这一个大专生跟我们有什么差别？还不是扛管子一块干活一块儿下地？那时候我心里肯定有点那个，他妈的。那时候有一句俗话，家雀安知鸿浩之志？反正我自个学的，学的肯定有用，肯定跟你们不一样。
我一开始就干消防这一行。那时一天给二十三块钱，就特别自豪。一算，一个月六、七百块钱，觉得也不少了，比家里的三、四百块钱要多出一半。但实际干起活来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我们那老乡，不说用人狠了，反正挺那个的，加班从来不给加班费，只要有活干，就让你黑天白天地干。那时候说他不错吧，他也真的不行。
我对这个老板印象最深的有两次，一次是来了十三天的时候，可能在家里生活习惯了，出来不太习惯，发高烧，记得那时烧到四十多度了，问老板要钱，老板就把我十三天的工钱给结了，他说，这里不是养老院，你该干嘛该嘛去。他的意思明摆着就是说，你该回家，这儿呢，不要你了。
我们那时候的想法就是，刚刚出来十三天就回去，还带着病回去，那算什么呢？亲戚表弟啊他们干的时间长，干了大半年了，所以我就通过他们，以他们的名义借了钱，给我看病。在朝阳医院一看，烧的肺炎，花了三百多块钱。反正也没什么大病，休了三天，接着上班来。这是一次。

 

4、老板是小学毕业，我替他考取了工程师职称

 

第一年干小工，二十三块钱，大工给涨一块钱，二十四。才二十四，他妈的，什么时候才能上涨上去？后来有一次机会吧，就跟着一个江苏的老板干。跟那个江苏的老板一块聊天，他就说，工资能给到四十，然后就跳槽了。跳了槽，跟着他干了半年吧，发展的还行，特别快的。头一天当小工，第二天就当师傅，一个月以后就把那个带班的顶了，我给老板带班。两个月以后，我也不给他带班了，直接给他当助理。跟着他干那个国家图书技术大厦呢，帮着他做预算，盯工地。后来就开始有想法了。
我当时到北京来，压根儿就没有任何优越感。我所学的专业从来也没用得上。我最大的优势、最感到自豪的是，跟着原来那个我们老家的老板干的时候，我在工人体育场替他考取了工程师职称，我替他考的。因为他就是小学毕业，根本什么都不懂。那个考试名额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报的，它属于山东泰安市为提高整个老板的素质，把那些老板集合起来考这个工程师。

 

5、工地里的恐怖感觉让我害怕

 

我们老家，像我这种打工的特别多。我们肥城称为建筑之乡，人特别多，几乎家家户户，只要没正式工作的，都出来干这个。所以那时候我就考虑，我们自个也有人，我们老家的人有的是，我们自己还年轻，就不如自个儿闯闯吧。就抱着那种想法，用一天时间，在北街拉了几个自己的亲戚，往外闯，就是说一块干。反正干过的活儿也不少，像六里桥通用技术大厦、东方广场、海淀医院，反正后来最大的感触就是怕碰到骗子，怕干完活了拿不到钱了，碰到骗子。
第一个工地——六里桥通用技术大厦，那时候第一次出来包活，不懂嘛。那属于中建一局五公司的。因为他们把消防这一块包给了另一个江苏老板，然后我又从他手里拿活。
因为我不懂，口头上说好的，三十块钱一个点，就是三十块钱一个喷淋头，光给他们做喷淋头安装这一项。结果这协议是他自个儿写的，也没怎么注意，他弄出三十块钱一个定额工。一个定额工跟一个点不是一回事，一个定额工算下来是十二个点。当时也没有注意这事，我带了十二个人干了半年，活干完了，对方不给钱，合同拿出来，死抠这个点：你三十块钱一个头，给你十二块钱一个头。压根儿就不是这回事！
当时签合同的时候我看了，那合同是晚上他自个儿写的，写完了让我看。按理说一人一份，但他没给我，两份他都拿着呢。那个活赔了接近两万块钱，那时候我心灰意冷，心想，他妈的，干这个还不如自己找点活干去。后来那江苏老板也不来露面，不敢跟我见面。

 

6、我带的工人被活活打死，老板赔了三万多块钱

 

跟这个老板干的第二年我就有这个想法，因为怎么做预算我也懂这个，这一行人又不缺，也算是……，反正也不怕刺激什么，就放开了自个儿干，慢慢地体味。现在还是一个过程，是有几十号人呢，也还是小。认识你的人有几个？没人认识你，对吧？反正还得努力呗。
第一个活赔了，下半年跟着现在这个张老板开始起步，是城外诚二期沙发厅这个工程。赚了点儿钱，十二天赚了不到两万块钱，把上半年那个亏缺也补过来了，最起码自己心里有底了，也敢干了。从那以后，再签合同，都是先看好了再签，内容都看好，比如说工程量啊、工程款预付的方式啊，把合同看好了再签。
2001年出了个大事。原来我在干东方广场干活的时候，我们工人有一个人跟土建上一个人打架，就是发生点儿小矛盾。一开始打人家，后来被人家打，结果人家人多，反正那时候乱，有一个被活活打死了。后来老板私了，赔了三万多块钱，他妈的，一个人命就这么完了！当时我在一边看着，吓得心惊胆战的。当时我二十四岁。

 

7、我带的工人偷电缆跳下了护城河淹死了

 

2002年下半年，在军区医院施工的时候，有一个工人贪小便宜，偷电缆线，把电缆线盘到腰上。晚上下了班以后被保安发现了，保安追他，追到护城河的时候，他没法跑了，然后就跳下了护城河。因为身上绑着电缆线，动都没法动，就淹死了。
他是我们一个村的，我们都是一块长大的。我替这个工人难过，既恨他不争气，爱占小便宜，也恨那个保安呀，太狠。便后来老板处理这件事也是私了，几万块钱私了。他整个工程部都是私了的，他没敢往上报。我们老板那时候就天天说，谁要敢把这个风放出去了，最起码你的工资就没有了。我们发工资不是按月发，是按年发，你干一年了，到年底了再一次性发。所以出了这种事，大家一般都不敢吭声呗。
今年上半年出了一件事儿与我有关，那是我自个儿办的事。那时候我在中国电影博物馆施工。因为工期紧，人又少，我看着那个小伙子干活费劲，我就亲自爬到八米多高的地方，和他一块打电锤。没想到钻着钻着，脚底下的木头板给滑落了，脚底一滑就往下坠呀。因为头重脚轻，头先下来，我头朝下栽去，下面是水泥地板，我说这会儿完了……。反正也是自个儿命大吧，他搭的那个架木板呀，一层一层的，到最下面那层的时候，我两个脚勾住了最下面那个架木板，要不勾着那就……。那都不是什么光荣事儿，也没出什么大的事故，但那时候后怕得一个多月都不敢干活。

 

8、我收留了他，他却半夜偷走我的钱包

 

去年夏天，我从北京站收留了一个河南小孩，他叫什么名字想不起来了。他二十三岁，也不小了。当时他在大街上游逛，看起来好像几天都没吃饭了，他看我领着一帮工人吃饭去，挡住我问要不要人？我简单地问了问他，他说自己在家学开车，跟父母呕气离家出走了。看他可怜，我就把他收留了。
他现在不在我工地上，那个孩子让我特别伤心。我领着他进了餐馆，单独给他要了两个菜、三碗面，让他吃了一顿饱饭，花了我二十多块钱。然后这个小孩就跟着我干活了，我还给他买了工作服，晚上睡觉没被子，就又给他买了被子。因为我平时不在工地上呆，我一般都回家，回自个儿租的地方住。
也是工期忙吧，第四天晚上我就在工地上睡。睡觉的时候，我跟他住在一块儿，紧挨着睡的觉。到半夜十二点的时候，我一睁眼，哎，这人怎么没了？我以为他上厕所了，也没当回事。过了有一个多小时吧，我说哎，怎么还没回来，我就感觉不对劲了。钱包里面当时装了六百多块钱，我赶紧爬起来，找我的钱包卡什么的。结果那小孩半夜起来跑了，拿着我的手机、钱包和卡，都拿跑了。那卡他也取不了。我当时就特别生气，你说三天半，我给他买工作服买被子，还给了他五十块钱零花钱，结果他妈的最后竟弄成这样！实际上他的身份证号我也记着，他的家是哪儿的，我当时都记下来了，但是因为这点事儿你能说再到他老家去找他？不可能吧，再怎么着只能认了。他是河南新乡的。

 

9、拿活主要就是靠关系

 

工地上就是天天吃饭干活睡觉，工人他没有别的要求，只要有活儿干，到时候钱能按时拿来他就知足。像我们这个吧，想的多一点，有野心的吧还想把事情做大一点，没野心的吧，就是说把这些事能维持下去，能找到活儿做，把工程款拿下来，该给工人的给工人，该给自个留的给自个儿留。
像我们这种小老板，主要的任务就是这三项：找活，找人，找钱。接到活，先把活拿到手，拿到活儿再凑人去干。拿活主要就是靠关系，你认识我我认识你，我给你打电话，你觉得我这个人还行，下次你就会想着我。这些都是经理之类的人，你认识其他的人，他要找个队伍，跟你一说，你把我介绍给他，说哪个队哪个队的，山东哪个小刘队的，人家干活可以，就是通过人际关系网找。找钱就是工人进了工地有活干了，他要吃饭，首先要吃饭。第二个工人要拿工资，这些都是你老板的事。没钱你什么事都干不了。上边给人家磕头作揖，来横的来硬的，你把钱弄出来，给工人解决工资吃饭，买工具，对吧？还有就是工程进度。找一找活，找钱，没别的事，主要就是围绕这三项。
最近主要是找钱吧，主要是因为快到年底了。城外诚沙发在厅这个活干到今年年底干不完。我在朝阳那边的工地已经干完了，叫万象新天，是一个大的住宅工地，在那儿做上下水。这个活已经干完了，就等着结账拿钱呢。拿钱以后就是说，扯着一些事儿呢，哪儿干的好了，哪儿有资金了，哪个工程项干了多少了，乱七八糟的，现在在核查工程量。我有带班的，带班的把这个量了，让工程部给签个字，我就找他们要钱去。反正要钱的事也是我的事。

 

10、他们扒的这层皮要比你赚的多，你两万，他最少扒你五万

 

去年碰到一个河南的老板，那时我给他帮忙，用了三百多个工，一万两千多块钱。他一开始给了个五千，后来的钱到现在连他妈的人都找不着了。到现在啊，联系不上了，他把手机号给换了。当时我就找他要钱，一天天地说，他就说明天吧明天吧，明天过来拿钱，第二天去了他又说后天吧，后天去了他又说他没拿到钱，就这样一天天地给你拖。他也是租的房子，拖到年底，他把房子退了把手机号码一换，回老家了。那时候他欠我六千多块钱，到现在也没找着人。欠的这个钱就自个儿认呗，自认倒霉吧，那也没办法。
我也想通过法律途经解决，咨询过好几个律师，他妈的，人家说这个钱太少，他不给你弄，不搭理你，他看不上你这点儿钱。对方的身份证号我也有，合同也有，打的欠条也有，但就是没人给你处理这事。你自个儿找吧，还找不着人，就只有放弃了。象这种情况也不少，一千两千三千五千这个事，比如说，这个工程搞完了，十万块钱的活搞完了，最多他就给你八万，有的人明说，有的人不明说，就别指望要了。有协议也没用，他不是说不给你，就给你拖，他说你等吧，一个月以后过来拿，两个月以后过来拿。十万块钱给了你八万，他也给你算着呢，你也赔不了了，你也赚了一点儿了，但他肯定不让你赚够，再一个有的老板就说，你赚了钱不请我吃饭？赚了钱你不给我点儿？是我让你赚的钱，我包给你的，就这样。这样的事情很多很多。
现在都是皮包个人。盯着公司包活，公司倒不欠你钱，大的公司一般都不拖欠工资，因为北京现在就抓这个。主要是个人，因为个人他有关系网，某个项目经理呀某个工程师呀什么的，他有关系，他就把这活拿来了，他自个儿也不干，然后他扒一层皮，包给这个队。
他是消防公司的经理，因为我有消防这方面的关系呀，我自个儿接活，接了活我找个队包出去。我是空调公司的，就干空调，我接个活，转包出去，再从中间扒层皮。比如我十万块钱包的，给你八万，从中捞两万，反正这个活是我拿的。现在百分之九十的情况都这样，这种情况最担心的就是这种个人，他不是公司，公司你跑不了，现在大部分情况还都是这样。他们扒的这层皮呀，要比你辛辛苦苦赚的钱要多，你辛辛苦苦赚个两万，他最少扒你五万。现在我打交道的也不一定谁多，一半公司一半个人吧。我跟谁打过交道的，比较放心点。公司一般都不怕，因为公司一般也不欠你钱。我个人反正比较讨厌个人，比如去年那个老板，还有第一次那个江苏老板。江苏人都比较猾，反正江苏人怕横的，你要给他来硬的，他就怕了。

 

11、晚上下了班趴到被窝里写自己的感触

 

在我上小学二年级的时候，我的语文班主任就天天让我们写日记，后来就养成习惯了，写日记写东西。从初中以后，我最感兴趣的就是鲁讯的文章，我最愿意看鲁讯的文章，比较辛辣一点。从考入这个职业学院吧，因为闲暇时间比较多了，我自个儿也写。那时候学校办校刊嘛，一开始我也写稿子，投稿。因为年级高了吧，我们班的地位也提高了，后来慢慢就当了副刊编辑，看看别人的东西。
从学院出来后，我也曾想过做记者写文章，也写过，像那个北方什么文学社什么的，是北方的一个文学社，还有山西一个文学社，反正都邀请过，请我去做记者，最后没去。那时候胆量小，刚刚毕业嘛。家人说了，在家乡找份正式工作吧，比较牢靠一点儿。
我喜欢晚上写东西，我写的那东西从来都没发表过，我也从来没投过稿，我就是自个儿看呢。晚上下了班，我趴到被窝里写，写自己的感触，就比如说想父母了想家了，什么秋天梧桐叶落了，春天比较什么欣欣向荣了，就是那些东西，还有冬天天冷了，想家了，都是这种感觉。一般我都写诗歌，现在那些东西都在家里放着呢。
以前的时候，那个手啊，只要有那种感触了就写，如果不写出来心里面难受，哪怕晚上不睡觉，也要写出来，写出来了，心里才舒服一点儿，放开来了，就把这一桩事儿就放下了。
最近这两年没有写，现在写，手可能也生了，有感触也写不出来。现在也娶了媳妇了，也有孩子了，包括我这个事儿也太多了，有时候有感触，想写，拿起笔来却不知道写什么，写上个三言五言的。以前自个儿有什么想法就能写出来，现在写出来了，写出来的跟自个儿的想法不一样，就干脆不写了。
去年结婚生了孩子。那是我们老家给介绍的。现在她和孩子都在北京，住在朝阳五里桥，靠近通县的那块儿。那儿也有我一个工地，我老婆就住在那儿，是租的房子。她是医师，以前在我们县医院上班，有了孩子后就没有上班。她后来自个儿出来在家乡开门诊，来北京后就没开。至于以后能不能在北京长期生活下去，这个现在不敢说，因为你自个儿的认识能力有限，看情况吧。当然还是北京好，因为北京是政治文化经济都比较发达的地方，再说社会环境也还可以，打架的什么也还少点儿。我自认为还行。

 

12、那个老板一点儿人情味都没有

 

我恨那些骗子，也恨那种乱七八糟的司法人员。我从老家来的时候，在老家的派出所也被黑了一次，然后在北京这儿也是，就因为没有暂住证。从2004年吧，我来这儿两年后就废除了暂住证。现在办一个暂住证五块钱一个，以前办一个一百八十块一个。那时候也搞不清这暂住证怎么个办法，都是老板统一给办的。一般上面不查，老板从来不给办。一个人一百八，七、八十个人要多少钱？可恶就可恶在什么地方呢？当时五十块钱保释金就能把我们从派出所领出来，五十块钱保释金呀，他就不给那钱。他说反正现在我没活，你自个的事你自个回去，回去你愿意来你再来，他不管我们。他上派出所打了一个逛，我们都以为他交了钱，就要把我们带出去了，结果他朝我们笑了笑就走了。在派出所我们看到他了，他也看到了我们，但他走了，一点儿人情味都没有，他妈的，这号老板！
现在为什么那些民工都愿意跟着我干？就是说，我不把他们当成工人，他们也不把我当成老板，我就给他们说，咱们一块儿往外闯，能闯到什么程度就闯到什么程度，赔了钱是我的，赚了钱是大家的。我给他们就是这么说的。不过他们对我也比较什么，他们大部分年龄都比较大，他们也比较相信我。也有个别的不听话的，但那是个别的，大不了给他们做做思想工作开导开导。有几个小孩有钱上网，有钱看录像却没钱吃饭，他拿钱去上网吧玩去，他没钱吃饭。上网晚了，第二天不上班了，他耽误我的事，他自个儿也挣不到钱。我就给他做思想工作，但不行啊，就又给他家里打电话，让他家里人再给他打电话，让他家人管教他。他们都在十八岁左右，有的刚够十八岁，有的初中毕业有的还没有毕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