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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灯有味似儿时,是陆放翁的诗,若加上前面那句“白发无情侵老境”,就有些心惊了,怎么读怎么都有些无可奈何花落去的味道。
3年后,我重读《青灯》,这种时隐时现的悲凉心境也是挥之不去。
这些年,北岛的文字中提得最多的词是“漂泊”。《青灯》中的那篇《旅行记》,北岛写道:“从长安街那边出发的男孩到此刻的我之间,到底有多远?子曰:父母在,不远游。我们这一代人违背了古训,云游四方,成为时代的孤儿。有时深夜难眠,兀自茫然:父母风烛残年,儿女随我漂泊,社稷变迁,美人色衰,而我却一意孤行。”
1949年出生的北岛在40岁那年一意孤行,“中文是唯一的行李”,一去经年。待到回归时,带回《失败之书》、《时间的玫瑰》、《青灯》。国内舆论哗然:不再愤激,依然北岛?
他的文字已褪去当年的锐气,更加内敛、更加深沉。那些记忆中的人,那些旅途中邂逅的事,他在《青灯》中细细数,缓缓诉。
越是平凡人,越是普通事,越是让读的人觉得亲切。
《我的日本朋友》中那个怕老婆怕到一个人躲在屋子里对着皮沙发破口大骂拳打脚踢的日本人AD。
《芥末》中那个处处幽生活一默,可点滴间仍然失意仍然沉重的芥末。
《与死亡干杯》,读北岛为刘羽扼腕叹息,因为他总是与命运失之交臂,读着读着蓦地又想起木心,年迈木心评价自己时也曾说过:我这一生都是错的。
北岛的笔下,流淌着的是诗人独有的清冷。这个写散文的诗人说,散文往往是中年心态的折射,与荷尔蒙、血压及心跳等生理因素有关。
中年心态——这几个字也触动了我。
某日,送逗逗上学,清洁工人在用小铲子费劲铲除路边电线杆上的小广告,一大妈停下来不迭声地叹,您可真辛苦,做这工作太不容易了,都是了不起的人啊!然后顺带着又把贴小广告的给臭骂了好一顿。我支着耳朵一边听一边急急赶路,前面一个岔路口,正好遇上红灯,拉着逗逗停下来喘口气,不留神身边一自行车飞也般驶过,大摇大摆,不带一丝犹疑,车行道上一司机紧急刹车,伸出脑袋破口大骂。我定睛一看,骑自行车的那主儿,正是刚刚受大妈表扬的清洁工人,当下不禁哑然失笑。
人与事是不好混淆的,一混淆就会混乱。但这个道理年青时也是悟不透的,只有当人生的长度,阅历的厚度,叠加在一定程度才会突然明白。十字路口站着的我,当下也触到了实实在在的中年心境。
《与死亡干杯》中,在刘羽死后,北岛写到:“……我想起1975年我们同游五台山那一幕。那时我们还年轻。穿越残垣断壁苍松古柏,我们来到山崖上。沐浴着夕阳,心静如水。我们向云雾飘扬的远方眺望。其实啥也看不到,生活的悲欢离合远在地平线以外,而眺望是一种青春的姿势。"
生活的悲欢离合远在地平线以外,而眺望是一种青春的姿势。——瞬间,我又被文字勾走了魂。
上周的某日上午,突然想到给老妈打个电话。接通了,听着话筒那边似乎风呼呼的,顺口问到:“妈,你没在家吗?”
“是啊,我一早就赶来肿瘤医院,刚刚检查完身体,正从医院出来呢!”电话那头的老妈声音清清朗朗:“我昨晚摸到腋下好像有一肿块,心里头有些担心,所以一大早就赶到医院检查来了,你放心啊!妈挂的是专家门诊,什么彩超、CT的都做过了,刚刚已经确诊只是个淋巴结,没事哈!”歇一口气,老妈接着说:“我现在正处在上有老、下有小的年龄,可不能有啥闪失,如果真有啥问题,就及时处理,不能把小病变成大病!”
电话这头的我喉咙阵阵发紧,噎着说不出话。
青春时,可以保持眺望的姿态,但青春不再时,生活的悲欢离合便会扑面而来。被岁月撵着走的途中,把自己照顾好,才是对身边人最好的照顾。老妈永远在用她的人生给我上精彩的一课又一课。人生的旅程上,如果有四季之说,老妈已然金秋,生命之树在她的今天展现出成熟的醇美之态,是盛夏之下的我的追求和向往。
——写于2014年重读《青灯》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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