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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八十年代(日记)五十

(2022-04-10 09:50:13)
1987年
618  

     刀口仍在化脓,不大,看来还得住几日。


   “那年我十九岁。”甚至还可以再小一点,十八或十七。对友情与爱情的朦胧的天真的追求,不是可以写得很美吗?

   厂子后面是一条河。在夏日里,河中翻着拳头大小的浪花。那河底都是卵石,河面宽而浅,水非常凉,沁骨。河滩上白花花的卵石让阳光晒得烫脚。河岸也有杨树林和黑刺林。野餐,幽会,都是好去处。

   她显得忧郁,心事重重。而那是我当时还不大能理解的。她父亲在运动中受牵连,挨批,她谈对象便受阻。年龄一年比一年增大,她有些细细的皱纹了。有人传言,她在和我搞对象了。她只有苦笑。你还是个孩子。——可以写的很隐蔽。一天,我见她送一男的出厂,那男的很帅,白衬衣塞在裤子里,一骗腿,骑车走了。她站在那里,神情恍惚。我过去和她打招呼,她醒过神来,回厂,没头没脑地问:“你说他还会再来吗?”“谁?”她自知失口,没再说。那男的没再来。

   有时,她请我过去改善伙食。小菜板,煤油炉,非常利索。我给她偷点儿煤油。

   她说,她父母一连生了四个女孩,她是最小的一个,没有兄弟,这是个缺憾。

   她在代培期间曾因谈恋爱,在车间里挨过批,罪名是资产阶级腐化堕落。

 

   “小洋人”也是车间一绝,一条蓝工装背带裤,别人穿着像面口袋,她给收拾得非常利索。卷发,长得白,出奇地白,有的说是涂了脂粉,我近前观察过,没有。就是眼睛小,像朝鲜女子。车工。别的车床,乳化油冷却时溅得四处是,她的却像是听她的话,老老实实,所以她身上总是那么干干净净。胸脯丰满,她才不在乎呢。她是团支部的重点帮助对象:克服资产阶级享乐思想之类。她上班认认真真,和男人们从不调笑。有人摸她手,她装不知道,抽身即走,嘴里还在哼着小曲,若无其事,闹得那人好没趣。下班洗手时是最热闹的,大家挤一块儿,水龙头下一大堆手。她站在一边等。下了班,换一身,就去谈对象了(听说是去给做饭,那家老妈瘫了)。70年还是72年结婚,穿了一条裙子,自己做的,轰动了一火车,乡下人都跑来看大腿。

书记曾馋过她,听说讨个没趣。

 

T两口子也是很有意思。六十年代在舞会上认识,结婚。T蓄着小胡子,技术大拿,走道儿仄楞着身子。程在工具室,成天“妈拉巴子”不离口。两口子打架,T把窗户打开(让邻居们听,这样媳妇就不好再吵了)。一钳工,拿刮刀顶围布下和T媳妇开心,她顺手抄起一铁棒,一棒打得那人乱叫。

 

夏伯瑜,武汉小伙子,20多岁,总是衣冠楚楚,西服,意大利领带,尖头皮鞋,不知从哪里搞到的,足球场上踢球,和老乡打架。拉练,累得半死不活。后来参加登山队,(登珠峰)冻掉了双脚,据说8000米时都不吸氧。

 

住在这样一个病房里,真是没劲透了。268向地方开放,这个病房301专收治地方的。同屋的大多是农村来的。四床上一个老头,自称65岁,十分无聊的一个家伙,神吹,又没水平。2床的小学教师送他个雅号“侃队长”,非常粗俗的一个人。一次扯起当官如何如何,吹:我要当了国家主席,也得把老婆换一换。5床是个青年农民,让门头沟长途汽车站汽车撞了,官司没打清,现泡在病房里。糟老头便经常给这农民出些馊点子,有时拿人家瞎开心,有正经没正经地说:给你媳妇儿买件城里人穿的裙子,透亮,里边什么都能瞅见。那农民嘿嘿一笑。糟老头腿上长个疙瘩,割了,一天到晚,光个上身,穿件短裤。手术前,护士(男)来看了看,走了。他自己吹:“来给我剃毛,我身上光溜溜,没毛。”

中午吃饭时,找话找到我头上:“你和你媳妇在学校谈的对象?”我没好气:“你这人怎么什么都问?”他尴尬:“住一块儿,没事。”“我这人不爱说话,不高兴的事你别乱问乱说。”

老头子两个闺女出嫁在这附近,老头子看来憋得慌,身体棒。

军人住另外病房,全是些不怕死不要命的小伙,割腋臭的,割包皮的,带着伤口打羽毛球。

 

下午,大C等来看我,带来了办公室的信息,还有一个甜甜的红瓤西瓜。青年人在为我打抱不平,党小组准备让我谈一次。

这次的事还真成了一个事。哪怕你住院,住在偏远的山沟沟里,你仍逃不脱。干嘛老揪着我没完呢?

“她会伤害你的。”我想不至于,因为我并没有伤害她。

我们认识了,熟悉了,成了朋友,我觉得这很正常,很好。正同我同其他年轻同志喜欢接近一样,我也喜欢和你接近。

我在探索人际的一种感情,特别是男女间的一种感情,除了“爱”,还能不能有别的感情?

人都会有隐秘的非分的奢想,有人藏在心的最深处。我把它袒露出来。我预测它发展的可能,我自我批判,试图让感情升华或净化。我希望的是人消除最要不得的妒忌的心理,猜疑,当然还有破坏责任、义务、道德等的种种念头。我自认达到了这种净化,自认坦然了。我觉得愉快,但没想到无意中却煽起了别人更强的妒忌、猜疑。

男女社交的正常化,一种新的人际交往,一种相互愉悦,而由于责任和道德做出的自我克制,清醒的意识,相互的独立和尊重,这不是很好吗?但小市民们偏要去想得很肮脏,很肮脏……

我不能理解。

我们不是生活在中世纪,我们是现代人,我们应该有新道德。

我们也不是生活在一个封闭的格子里,你总会交往,接触许多人,总难免会有感情的迷误。要紧的是保持清醒,是“随心所欲不逾矩”。

我们不能做套中人。

诗化现实与日常现实是有区别的,不要混为一谈。

我写过一句话:不可与痴人说梦,正同不可与瞽者言日。

如果这仍然不能被接受,那就太可悲可叹了。

我曾给人写信时说:我渴望的是人与人间的坦诚交往,是相互关心、爱护,当然保持着相互的尊重,自重和自爱。我最不能理解的是人与人之间的冷漠。我有个感觉,我们办公室里的同志之间太缺少交流了,每个人都躲在自己的桌子后面,咀嚼着自己的痛苦,而从不试图与人言。大家彼此客客气气,上班来,下班走,永远是陌生的路人。实际上,人们内心是希望相互交谈一下的。

当然,交谈开来,就可能惹出麻烦。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要紧的是自我的道德律。要相信人,就大多数而言,是心地纯洁的,是能够战胜邪念的。不是吗?为什么一定要把办公室搞得冷冰冰的呢?

你们都是知识分子,你们都懂得文学、音乐、艺术,你们应该具有一种艺术的心灵,去感受和拥抱这世界。

年长的人,年轻的人,请彼此理解吧。

男人和女人,请彼此理解吧。

超越现实,超越平庸,超越刻板单调的生活,请进入一种和谐。

当然,谁触犯法律,谁就应受惩,而虚伪的心地卑劣的人,是很容易被识破,被剔除的。

共产党员不是山寺的和尚或天主教堂的僧侣。共产党员,这是最富有血肉和灵性的一代新人。他改造世界也改造自身,他使自己一天天从狭小的庸俗的圈子里解放出来,他形成自己忠诚、坦荡、无私、自重、敢负责任、勇于承担牺牲的义务的情操。他是新我,而不是清教徒。

就拿我和她来讲,我自认处理得蛮好。我们谈得较多,但从未谈过狗苟蝇营的事。我们在工作中互相激励,工作成为一种乐趣。“时间过得真快。”她消除了忧郁,创造性得到发挥。我们认为这是友情的力量。我们连手都不碰一下。我关心她家庭的幸福,她也同样祝福我家庭幸福。我们没有什么幽会,更谈不上私通之类。我们自认是一对好朋友。也许心底里有时(或曾经)冒出过一些想法,但我依靠自己就克服了。这不是很好吗?那天她对象怒冲冲大发雷霆时,我很冷静,因为于心无愧。我只劝他冷静,不要把人想得那么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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