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你的信很高兴，也很诚惶诚恐。我没想到我一两句话让你们这么触动。

很高兴你和G都这么信任我。我也确实希望你们从爱中获得生活的精神、信念和创造力。你们的爱很美好，虽然看不到它有什么前途。这种爱无法公开、落实。它只能存在在当事人的心里，在山泉水清。它在你们心里是纯净美丽的。这就够了。

你在中国工作，能收获一份真挚的爱。这本身是关乎你自身人性和青春的证明。它说明你投入了、或说呼应了这个世界的创造。你自身拥有爱，有爱的能力，是爱的化身。

相爱是幸福的。一般人要么被爱，要么爱人，那只是单向的，那种情境中体会到的爱可能是孤独的。真正的爱，自私的爱，都是孤独的。这种爱往往无从附丽。奥登有诗，大意说，我懂得爱，却没有爱的对象。所以说，懂得爱，又有爱的对象，相爱，相互欣赏、理解、促进、提升，是幸福的。

爱当然不是唯一的。因为这个原因，爱的展开会有伤害。比如，你所担心的G的夫人。这就是伤害了。并不是你们对她不好，或者说G已经不爱她。爱的层面太丰富了。你们的情感跟他们的感情是不一样的。在现实生活中，为了不伤害她，你们只能默默地相爱。甚至可以说，这样做也是为了不伤害你们的爱。一旦公开，既伤害了她，也伤害了你们的爱情。

婚姻保证了亲情、友情，不一定能维系爱情。爱太娇弱，需要双方不断地浇灌它、呵护它。恋爱中的双方是一次探险、一种赴约、一个承诺。你们探索了情感的边界，承诺了关于自身的完善，约定了二人世界的风景。这种爱，需要你们，也检验着你们的耐心、意志和爱。

生活中有不少纯真的爱情。相爱，不一定要走到一起，不一定要过婚姻并组建家庭的生活。因为他们有着至高的信念、至真的爱、至美的心。他们即使天隔一方，甚至人天永隔，仍然能够“不思量，自难忘”，仍然能够从对方那里汲取生活的力量。即使有着婚姻家庭的凡俗，有着爱的思念之苦，有着爱到伤害自己的悲剧，他们仍能够从中享受到至高的欢乐。我祝福你们能够珍惜爱，能够有更大的成就，能够从爱中收获一生的幸福。

老L的事我听说了一些。这确实给你提供了学习的机会。其实，日子长了，你会发现，我们这个社会还欠缺很多东西，伦理共识、个人正义和社会正义、集体行动的公民观念，等等，都很匮乏。但我们社会仍有可以信任的东西，比如情感、良心和个人之美。

谢谢你看我的文章。

                          2006年3月1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