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我在的部门有11个人，都很年轻，工作节奏的原因，每周都有一次大聚餐。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佐餐游戏成了讲述自己的初恋，并回答其他人的三个问题。
      是按年纪大小排序，每次轮一个人。从第一个人开始，我就在想，我要不要说出我的这段情。
      还是说了。我前面的人讲的都是幼儿园或者小学阶段的青梅竹马，我讲完后，我记得部门主任很是感慨了一下。
      那也是我第一次说出我的故事。
      我高中时很有几位好朋友。比如最要好的静。可是，我们那个时候，高考前有个很无耻的筛考，那个考试类似于毕业考，发放毕业证是一个目的，更重要的原因是当时的录取比例太低，而湖南本来高校就少，为了让全省高考最终的录取比例数字不那么难看，就通过筛考，将分数线以下的同学筛下去，只有分数线以上的同学才有参加高考的权利。这个考试在高考前几个月进行，很不幸，静被筛下去了，因此无法见证我恰巧在那几个月升温的“初恋”。等到过后，我有机会跟她谈起，或许是事过境迁，或许一个人不真正置身于某个位置，总难有切身体会，而所谓的理解同情亦不过是隔靴搔痒，我意兴阑珊，三言两语，一带而过。我还有两个好朋友都是借读生，筛考前就离开了，其中一个就是后来跟他好上了的那位。那个时候还在我身边的好友就只剩下了女支书了。
      我生日前他忽然问过我有没有什么小名，或者家里人对我的昵称是什么，我扭捏再三还是说了。生日那天，他递给了我一张纸，是一首诗，看起来其实是很积极向上的内容，却是以我的昵称为吟哦对象的。
      钱钟书先生曾经说过，情话和马屁一样，是不能当着第三人说的。原谅我，无法具体描述，实在不是那时的甜蜜和羞涩使然，确实只是，我想不起来了。
      不是第一次收到男生的纸条或诗。那时班上有位貌似苍白忧郁的少年，留很长的短发，总爱穿雪白的长裤，不仅常常把我放在课桌里的扇子什么的偷走，还常常给我写一首又一首的长诗，用练过的，看似讲究其实最不让我喜欢的那种做作的字体。每当我面无表情地把我的扇子从他手上拿回来，或把装着诗的厚信封掷回给他时，他都会无比哀怨地看着我，实在让我难以忍受。
      但他是如此的不同。无论是随意递给我他在辅导材料上发现的很重要的习题，还是聊天时不经意说一起考到北京去吧，甚或只是课堂上就某个问题互相交换一个默契的眼神，我都会为彼此拥有那么多共同秘密而内心荡漾。但我们从未有更多更具体的表达，那首诗就算是极致了吧，因此我也不免时而陷入猜测和自我否定。被这种矛盾的心情折磨，连青蛙跳进池水也能激发愁思。实在无法按捺，某天的放学回家路上，我跟女支书婉转提到。后来，他俩考入同一所大学，她一直与我有联系，经常会告诉我，他上大学后越来越显出与同年级男生不一样的气质内涵，他们常常聚会，他在女生中很被仰慕。几乎每次，各种溢美之词之后，她总让我感觉到一种暗示，就是当年他对我的好感会不会是我自己的一厢情愿？
      被美女包围着长大，并经受高考失利，激发了我的不自信。而被初恋放弃，更是让我的这种不自信得以加剧。
      忘了谁说过，自作多情是这世上最大的愚蠢。大学以后开始迷恋的周星星，他的每一部电影都在数十年如一日地向我们传达这样一个中心思想：“表错情是件很悲摧的事。”
　  这种不舒服的感觉让我每次压下又被再度提起。也许就是从这件事开始，我们渐渐越走越远。
      同班的那一年多，我们俩多么要好啊。我们一起策划过班级活动，分享过各种秘密，我的几个好朋友都是因为我才跟她熟悉的。
      那个时候，我们觉得同性间的友情无坚可摧，天长地久。
　  等到后来，我们彼此深陷各自的生活，慢慢将对方遗失，才明白，原来没有什么是长久。我们不过陪伴了彼此一程，也注定只能一程。谁将携我们手到达终点？我不知道，她也不知道。
　  圣经里说，女人是男人的肋骨。那么怎样定性情意投合的同性关系呢？我是她的什么？她是我的什么？或许什么都不是，我们只是彼此的镜子，映照出另一个潜在的自己。就像基耶斯洛夫斯基《双生花》里的那两个薇娥丽卡。
      或许我的“初恋”让我深刻难忘，除了结束得莫名其妙，让我很久才能释怀，还因为一个他，让我与两个亲密女友心生隔阂，直至不通音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