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字一片为哪般？

——重读王朝闻先生给我的一封信

崔自默

近日翻检资料，找到美学大师王朝闻先生1996年给我的一封信。他于2004年96岁高龄时去世，我因故没有到八宝山送行，甚为遗憾。

在王老给我的这封信中，批评了“以媚为美”的广告，指出那不是审美，而是审丑。我曾在2001年第1期《中国艺术家》杂志上刊发过我与王朝闻先生的一次对话，题目是“求怪是心虚，媚俗是低能”，是针对当下一些怪异的文艺现象而开始的。影视作品里总是以床头戏、撒尿镜头来体现他们认为的生动，实在低劣。

到了今天，打开很多报纸刊物，鲜活一片，好一个“色”字了得。尤其是各大网站，即便在首页，也是“色”字联翩。我怀疑，难道我们的网民、国人都这么好色么？我不是说好色是坏事，色字当头就一定是低级事，但是这么大张旗鼓地以色蛊惑读者观众，我实在觉得有些媚俗和低能。隐私、偷窥、性感、爆料、写真，娇艳、魅惑、撩人、恶搞、裸奔，花边新闻、风流韵事、小道消息大揭密……占据大部分面积，有意思吗？就为点击率么？我们难道没有别的好东西了？

网络应该说是信息时代的好东西，但它的发展，不应该靠媚俗取胜。孩子们还在处于接受最基本教育的阶段，让他们自己上网学习知识，我们能放心么？有那么多色情陷阱和黄色盘丝洞，成人都不慎而沉迷其中，何况没有生活经验和辨识力的孩子们？漫画大师华君武先生曾有讽刺漫画《盘丝网吧害少年》，正巧我收藏一张底稿残纸，亦一同发之。

我们的目的是什么？这的确值得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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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朝闻致崔自默书信手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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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君武盘丝网吧害少年草稿

[附录]

《致崔自默君》^（1）

王朝闻

弘薰君^（2）鉴：

从赠我之宋刻唐人草书拓本^（3）可以看出，奔放的笔势之中也有沉着稳重之势。这种形式风格中的对立统一，可以称为“蓄势”。

“蓄势”的意思并不复杂，有如箭在弦上，欲发不发；某些学书法者或片面强调奔放的艺术家，因为不善于“蓄势”，故笔墨流于轻浮或油滑。

不过，“蓄势”只属于艺术素养上的一种基本功，它和其他素养例如道德观念等意识特征相互关联。某些以媚为美的广告也具有“蓄势”特征，但它那力图取媚于人的表情实在令我感到不忍多睹^（4）。既然不尊重自己，还谈得上尊重观众吗？

如果说势乃一种运动形态，“蓄势”正是为了体现象外之意（即把握如何中的之关键环节）。但是话说回来，“中”什么“的”是出“势”的根本要求。这一切，见面时再说，再见。

王朝闻1996.12.25

[崔注]

（1）此信收入河北教育出版社出版22卷本《王朝闻集》之书信卷中。

（2）“弘薰”即“宏勋”，是崔自默原名。

（3）“宋刻唐人草书拓本”是西安碑林博物馆陈根远送赠《张旭〈肚痛贴〉》拓片。

（4）此句所指即诸如“作女人真好”等扭捏做态的广告，曾见王老模仿表演其丑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