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需要
有朋友夸我说,崔自默十八岁以前都在农村,可以说是农民,但从他身上却看不出一点农民的习气。听到这话时,我基本是很高兴的。不过,说到“农民的习气”,是小家子气、目光狭隘、认识短浅、贪图小利么?我不太清楚。
习气,是人天生带来的素质本性的一种外在表现。如果说我能脱尽农民的习气,那不是我的后天修为的不简单,而是也许,我根本就不属于农民。我写过一篇《农人告诉我》,是我极为欣赏农民的质朴和直接,而不喜欢市井的委曲与圆滑。
在城市高楼大厦的巨大的阴影里行走,不由得你心理不城府起来,不由得你不渐进圆滑之境。我小时候曾经在农田里劳作过,虽说当时绝对没有今天在城市里的心里的慌失之感,但在暴烈的太阳的照射之下流汗,的确不是什么舒服的状况。所以,我知足。今天每逢在大学里给研究生讲课,我总是提到这种知足和感恩的心态。人应该知道感恩,文艺工作者,坐在书案边,风吹不着日晒不着雨淋不着,应该感到幸福。看一眼旁边工地上大早起就开始劳动的民工,这种幸福之感,就能持久一些。人,都是人,只是因为社会分工不同么?当然,没有那种辛苦劳动经历的人,感受不到这种幸福,不会设身处地地想问题,那就无可奈何了。
感受,就是要修心。心失去了感受,没有了情性,一切虽然摆在眼前,就都形同虚设、无能为力了。有些东西,虽然存在,但与不存在是一样的。
很多东西,我们不需要。知道自己需要什么,就知道自己不需要什么。我们总在紧张地追逐着,当有机会回头看时,就会发现,当初热烈地追逐过的东西,在今天看来,毫无意义,甚至是早已经彻底忘却了。难道说幸难,仅仅在追逐的过程中与得到的那一刹那么?家里有很多东西,但不知道放在了哪里,也用不上;有,等于没有,而它们的确占据了我们有限的空间,实际上还不如没有。
为了根本用不上的东西,而急忙忙地追逐、争抢,是人群中发生着的荒唐的事情。“二桃杀三士”的故事,相当惨烈,三位勇士竟然为了两个桃子,在顷刻间先后自杀,化为乌有,那景象听起来已足以令人震惊。他们三个,需要那两个桃子吗?没吃过桃子吗?似乎他们需要的,仅仅是虚荣、面子,或者好听一点说,是道义、气节。难道说,生还不如死吗?
天底下,只有两件事算得上是大事:第一件,生;第二件,死。除了生和死,其他的事情虽然在当时看似重大无比,但转眼成空,全都是一些枝枝节节罢了。“苟非吾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苏东坡的豁达,帮助他度过很多心理的困难,给予他无上的快慰。
一旦很多俗常的东西你不需要了,也就是你接近成功的时候。“我不需要”,面对很多事情时,我希望自己能说出这句话。我看到,很多人为了不紧要的东西,瞬间招惹出巨大的麻烦来。忙中出差错,亟亟于事物,便可能有岌岌之危险。疾者,疾也,可不慎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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