扯(1)
(2013-05-08 22:55:47)分类: 面壁虚构 |
扯(1)
李牧
这是个面壁虚构的故事,原创这个虚构,权当浊酒浇胸中块垒。
一
“陈旺三子,爷请你喝好酒啦!”
随着怒吼,满满一坛小烧被高高举起在投射机上,坛口烧出熊熊烈焰。4条壮汉把这台投射机搬转,坛子狠狠的掷在10米高的土围墙上,炸开。被击中的围墙顶端防守者瞬即散开,其中两个带着浑身的火在嚎叫。龙口县有名的小烧,又称烧刀子,一旦点燃不烧干净火是不会熄的。
崭新的带着原木白色的投射机,一坛坛点燃的小烧,一只只捆扎整齐的小炸药包,以及数百条身着蓝布老棉袱的壮汉和他们手中闪亮的大刀,一切都是有备而来。陈旺三子的对手清楚的表明,在这个初春咋暖还寒的夜晚,两个老陈家的累世血仇将彻底清算一笔勾销。
不知从那一年起,龙口县双陈乡的两个陈姓大族,就结成了血仇。两个陈家祠堂中供着的列祖列宗,从前十代起就有死在彼此手中的,砍头、掏心、挂花、点天灯、活脱衣……当地流行的私刑,都在对方身上用过。两族五服以里数百口,除了务农就是习武;五服以外一表三千里,却也泾渭分明,男娶女嫁数百年绝不沾对方血脉。
龙口县地接龙海,背靠狮山,狭狭百余里平川,山海渔猎丰盛,地肥富得流油,民风却毫无奢靡之气,彪悍得邻县百姓凡事望之退避三舍。官府治理这种地方,一向是完粮纳税差不多就行,其余的睁一眼闭一眼,只要不揭杆造反,本乡本土的恩怨听其自便。龙口民风也颇体谅官家,小的家长里短自行商洽,大的新仇旧恨刀头见血,脑袋砍掉碗大伤,用不着打官司告状。
灭族这样的杀伐,就算在龙口最狠的双陈乡,也是数百年一遇。
陈旺三子年过古稀,瘦小枯干,一袭黑衫,一顶黑毡帽下舌极长,遮住半脸。这是个普通的老人,只有在那只微眯的独目睁开时,精光透射的锐气,让周围的人浑身一凛,似在提醒这个世界,独目主人瘦小的身躯蕴藏着多么惊人的力量和决心。
太师椅前半跪着三个遍体血浆的中年汉子。为首一个长大身材,缓缓述说:“黄昏时陈虎狼带着帮人过了河,本没想到有什么大事儿,谁知道腰间亮出来的全是铁铳,直接占了西围前的空敞。小四儿领着几个兄弟硬顶住了西围门,合上了大栓,当时就死了3个。对方也没使劲冲。这之后乒乒乓乓干到现在,他们人多,枪多,箭多,还备了炸药包和烧酒。”
“老二在哪儿?”
右边最年轻的回答:“二哥断了条腿,说了不回上房见爹了,他会在东门楼被打下来时,点一把火把自己葬了。”声音平静如常。
陈旺三子捻了捻山羊胡子,抬头看看黝黑的房梁,看了看三个儿子,既然陈虎狼借了外族的人马,今天我陈三旺彻底认裁。老大老四,把女人和车轴高的孩子全杀了,然后回你们的北围西围,金银绸缎全码在当院,送了老陈家。”然后对一声不语的老三说:“三儿陪我去祠堂,我陈旺三,算是对不起列祖列宗了。双陈乡,明起儿就叫陈乡了。”
一连串炸药包轰响,午夜的天空,被映得血红。
陈家祠堂是大围院里的一个小院儿,前院、西院、东院、后院,深三进,广五间,青砖到顶,另有青云长巷把整个院落串起来。主堂供着舜帝象,这也是此陈非彼陈的原因:陈旺三一族自命舜裔,陈虎狼一族实为白姓,是西域大族入仕改姓。两族同姓陈,视为仇雠,问心无愧。
“三儿,知道为什么带你到这儿来吗?”
“知道。”
“好。不敢坦然于死地,不是老陈家子孙。不能报大仇于未来,也不是老陈家子孙。你三个兄弟知道你为什么跟我来这儿,他们愿意,你不要辜负他们。”
“儿明白。”
“我四个儿子,你话最少,心最深,你活着吧。”
主堂中的舜帝,双眼四瞳,精光闪烁,头顶双笠,手持铁铲。陈旺三子直立祖先象前:“舜裔目力强胜,优擅遁术。不走,是不想走,想走,谁也拦不住。你去,从此不叫陈三儿,用我的名。陈家自我而毁,也要自我而兴。”陈旺三子言毕,向着舜帝一揖,昴首而出。此为古军礼,重甲厚盔在身,不能低首不能跪拜。男儿对祖先一揖,意味着此去疆场,生不还乡。
陈三儿默默无语。很少人知道,这个陈家兄弟中话最少心最深的,还是一个手最狠的。31岁,11条人命。
距南围十里,黑树沟。陈家围的火光,照不亮这里。暗色中一条身影一闪而没。陈虎狼最外围的三个暗桩身首异处。没有刀光,没有声音,没有警示。左右数十米的另外两处埋伏,一无所知。新陈旺三子,手刃人命已是14。
天将破晓,陈家围里面终于起火。第一个火头,是家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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