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年岁末的最后一天，一如既往，在医院值班。

今年除夕正式放假，鞭炮声来的比往年要早些，不过外伤急诊并没有比以往来得更早。在除夕这一天来看病的还真都是有问题的，像冬季容易发病的青光眼急性发作，因为上班没时间看病耽误了半个多月的视网膜脱离，大半夜赶过来的老年人常见的缺血性视神经病变。虽没有外伤也折腾到后半夜才去休息，这个除夕的班倒也充实。

一同值班的维族医生给那语言大学的老先生打针，细心的问上一句：“有没有近视眼？”

老先生听不懂维族口音的普通话，反复问了几遍才弄明白。看着眼前深深眼窝络腮胡子的面容，老先生张口就来：“你是哪国人？”

“中国人”， 维族老兄一向好脾气，语调平静。

“不可能！”

“我是中国人”。

“不可能，你肯定在语言大学学的（中文）——我就是语言大学的，你在我们学校学了几年？”老先生倔倔的坚持着。

医生不再理会，径自准备消毒注射去了。

眼看一场潜在的民族争端在维族同事的宽容中默然开释，我悄悄离去。深夜，除了看病救人，谁也没有心思去理会这种无端的挑衅，何况是位患病的老人。不过这几句对话，让我想起从前在这里学习的一位保加利亚留学生。在中国读医学院上研究生足足待了十余年，让她深觉自己已然是中国人。最烦的就是出门诊的时候总是被好奇的病人刨根问底追问“哪国人”，问到后来她就回答说是“新疆的”，这招倒很灵，病人也信。而那留学生年轻气盛不会拐弯，远没有维族大哥经历多多，在工于心计的中国同事中间多少有点吃亏，又是另外的故事了。

看春晚的时候问过维族大哥，往年这个时候他在做啥，“肯定是值班喽”。科里只他一个是维族，不过春节，这一天的值班自然非他莫属，历年如此。当然，古尔邦节的时候他也一定会回家。遂记起在美国工作的第一年，圣诞节无所事事去办公室加班，碰到老板，自嘲“在美国只有犹太人和中国人不过圣诞节”的往事。后来，美国人民合家团聚的圣诞节就成了我们这些客居异乡的旅人游山玩水的大好时机，一如今日的春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