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1 仰韶博物馆
图2
被誉为"仰韶文化之父"的瑞典人安特生
图3
仰韶博物馆镇馆之宝-陶制尖底水瓶
仰韶村位于韶山脚下,因村民在自家院落里即可仰望百米外的韶山而得名.不过此韶山并非那处闻名中外的伟人故里,它只是河南省渑池县境内的一处低矮丘陵.就在上世纪二十年代以前,仰韶村还只是黄河南岸一处籍籍无名的村落,1921年4月18日,一个瑞典人的到来彻底改变了这个村庄的命运.
此人名叫安特生,在中国考古史上可是个鼎鼎大名的人物.1918年,正是他对北京周口店遗址进行了最早的考察和挖掘活动,为随后北京人头盖骨的发现奠定了基础,而在其主持下对仰韶遗址的第一次发掘则填补了中国新石器时代的文化空白,
也让仰韶这个贫穷的村庄一跃成为中国文化史上最耀眼的明星之一.
其实安特生的本职工作并非考古,而是一位受聘于民国政府的地质矿产学家,正是在对华北和西北地区的地质和古生物调查中才成就了周口店和仰韶村的文化传奇.当然,安特生本人从这些发现中也收获颇丰,在和民国政府达成"分成协议"后,
仰韶遗址中的全部发掘物被送到瑞典登记造册,并成为国立东方博物馆的镇馆之宝,而安特生也成了博物馆的第一任馆长.此后瑞典当局按协议将一半文物先后移交给中国政府,吊诡的是其中的大部分莫名失踪,这也成了国内考古界的一大悬案.
不难想象,这样一位将一半文物据为己有的外国人,在文革中自然成了帝国主义的代理和帮凶,受到广大革命群众的无情批判.到了上世纪九十年代风向有所转变,作为中国现代考古学的奠基者之一,安特生重新赢得了国内学术界的尊重,仰韶博物馆还专门为其塑像以纪念这位来自西方的"仰韶文化之父".不过,对于一些坚定的爱国者来说,安特生与敦煌学的创建者斯坦因和楼兰古城的发现者斯文赫定一样,都是不可饶恕的文物大盗,
是西方列强压迫和掠夺中华民族的文化象征.
从洛阳出发,沿连霍高速向西开大约60公里后转入051乡道,再开大约二十分钟就来到了仰韶博物馆,仰韶村就在离博物馆几百米外的山脚下.这是一座风格独特的建筑,看上去如同一个由碎片拼接而成的古老陶器,土黄色的外观让整栋建筑即使孤悬于黄土高原的腹地,看上去也与环境颇为协调。原以为如此偏僻的地方应该没什么游客,没想到停车场居然车满为患,一队队穿着校服的少年正从旅游大巴上鱼贯而出,如喧嚣的潮水般向博物馆涌去.我对运动装式的校服一向过敏,在我看来,给本该色彩斑斓的青春涂抹上如此乏味的色调实在是不可理喻。不过祖国的花朵们对此似乎并不在意,
或许是早已习惯了集体主义的谆谆教导,即使身上的衣服如此不堪,
他们脸上的笑容依旧如阳光般灿烂。小小年纪竟然有如此强大的内心,这让我不禁对孩子们心生敬意.
仰韶文化以色彩鲜艳,图案精美的彩陶著称,博物馆内的展品种类也颇为丰富,不过我最感兴趣的还是有关安特生的内容,而这也是少年们参观的重点.与展品中所持的中立态度不同,老师们的讲解似乎更富激情.除了控诉安特生之流的强盗行径外,也对旧中国的积贫积弱痛心疾首.老师们的真诚显然感动了周围的少年,我甚至从他们稚嫩的脸庞中读出了些许愤怒和仇恨,而这也让我想起了三十年前的自己.
在愤怒声讨了帝国主义的滔天罪行后,少年们又在老师的引领下了去了不远处一个关于黄河文明的展台。很快,那里就传来了整齐而高亢的口号声.凑近一看,原来是少年们在大声朗读着一块红色展板上的金色文字:"黄河是中华民族的摇篮,是中国五千年文明的发祥地....",随着激扬的声音在展厅上空回荡,少年们刚刚还因愤怒而扭曲的脸庞早已被自豪与崇高映衬的无比灿烂.这当然是我最熟悉不过的场景,同样的愤怒与崇高也伴曾随着我渡过了自己的年少时光.虽然年届不惑的我早已知道,黄河并非中华民族的摇篮,而中华文明的起源也远为多样,但在这些如圣徒般纯洁的朗读者们面前,我不知该如何才能让他们懂得,历史和文明要远比这些金色的文字复杂而深邃.
再过十几年,这些少年就将脱下丑陋的校服,在色彩斑斓的衣装下享受到青春的自由,而他们即将开启的人生也将最终决定这个国家的未来。不知到那时,
昔日仰韶村里播下的仇恨的种子,是否也会和他们一样成长为一股坚不可摧的力量。至少在今天的老师们看来,正是这把愤怒之火,或许才是中华民族百年复兴的希望所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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