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总归是要为自己所犯的错付出代价的，不管你是成人还是儿童。

代价可能是实质性的惩罚，也可能是对实质性惩罚的恐惧。

对于还只是四五岁孩子的我来说，能付出的代价除了皮肉之苦外，就只剩下对可能到来的皮肉之苦的恐惧了。

我很后悔惹恼了母亲大人，后悔做了那事，特别是在父亲出差的时候。父亲没在家，就意味着基本上失去了保护。不过，后悔归后悔，我还是不太明白母亲为什么这么震怒，不明白自己做的那件事对母亲究竟意味着怎么。在我当时少的可怜的认知中，以为母亲的怒不可遏是因为钱财的损失。

成年后的我才渐渐明白，母亲当时的勃然大怒绝不仅仅是因为我败了家，尽管平常省吃俭用的她对追不回来的财物也会心痛。但她生气的真正原因却是来源于对我的愚蠢的极度失望。她不明白，为什么之前感觉还比较聪明的儿子会如此愚不可及，能做出这么让她颜面尽失的举动。是瞬间的希望破灭让她忍无可忍。

让母亲失望的这件事是在我从幼儿园辍学后发生的。其实事件经过本身，我只是记得一些大概。让我记忆深刻的不是事情的本身，而是后果带来的恐惧。

因为上白班，我和妹妹被锁在了家里。锁在房间里，这是大多数母亲上白班时候的标配。白班的工作繁忙，单位里人来人往不方便，不像夜班时可以把我们带在身边。在外婆回老家的时候，母亲就只得把我们锁在那间十六平方米的卧室兼客厅，书房等的多功能室里。她知道这种状况可能会发生意想不到的事，但是没有办法，这是无可奈何的选择。唯一可以让她聊以自慰的是，她相信我足够聪明，不会做出惊天动地的大事。

“好好听话，照顾好妹妹哈！”母亲总是在锁门的时候叮嘱我。我也总是频频点头答应。有时心里也在想，“好好听话，你们都走了，我听哪个的话？”

锁在房间里的日子是十分难熬的，特别是看到窗外那些自由自在地玩耍的小孩，心里真不是滋味。我们住在一楼，站在板凳上就可以看到外面的景象，看到外面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孩子（我那时对小孩年龄还没什么概念，其实那些外面那些孩子，最小的都要大我三四岁）。渴望自由的心备受煎熬！

事情是从外面的一个平时认识的小朋友跑来搭讪开始的。

明知道我们被关着的，他却要我们出去玩。

“不行，妈妈不让我们出门。”我说。虽然向往自由，但更应该听妈妈的话，这点觉悟我是有的。

“那是什么？”小朋友指了指我后面的一个红色花瓶。

“花瓶。”

“很好看，能不能把花借给我玩一会？”

“太大了，拿不出去。”我回头看了看花瓶上插着的那束很大的塑料花，月季还是玫瑰，我分不清。心想，妈妈没说出门借花给别人，这不算不听话。只是太大没办法。

“剪开就可以了。”另一个男孩说。这时窗口外已经围着好几个人了。

“好，我试试！”我跳下小板凳，去找剪刀。我哪里又能知道这些窗外的孩子不是真正想借花，他们开始在恶作剧了。而且，随着恶作剧的进行，他们想的已经不仅仅是让那个花瓶里的塑料花支离破碎，而是更大，更好玩，更有实际意义的东西了。

而我，注定将为那天自己的愚昧付出代价。

早安，七月二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