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珂碰老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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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戏说 |
凌珂爱老戏是出了名的,不仅爱,还醉心钻研,每研习完一出就向观众们汇报一出,于是就有了元声京戏坊的骨子老戏系列专场。这一场一场下来,不仅在那个新戏为王的舞台丛林里坚守了下来,而且凌珂本人也凭着一出新编如旧的《洛阳宫》摘得中国戏曲最高奖梅花奖。
而这一次的凌珂,爱老戏、学老戏、演老戏之余又拿出了一个“碰老戏”:让观众们不仅看老戏,还把老戏掰开了揉碎了让大伙儿更进一步看到老戏的内在,从而更深入领略老戏的特色和京剧传统表演艺术的魅力。这就好比以往给大伙儿看到的是一栋栋修复好的传统建筑,而这次呢,还让您看到这些老建筑的历史渊源、内部构造、营造手法、装饰风格……而作为“主创设计师”的凌珂和他的伙伴们,则亲自上阵担纲讲解员、示范者和表演者。
学一学“碰老戏”的手法把这场演出拆开来看,这场约一个半小时的演出,以老唱片为引子,由“说戏”和“演戏”两大部分组成。前者即对老戏的“拆解”和“阅读”,约一个小时,后者即完整的带妆演出,约半小时。“说戏”里又可以分为两部分,前半说的是《问樵》这出戏,先是渊源引介、动作拆解等,再是“模仿留声机”,暗场,抽离了舞台表演只留下唱念,接着是“模仿默片”,抽离了声音只呈现做表。后半结合凌珂的个人体验说京剧的行头,边说边在台上穿戴(樵夫同时在后台化妆)。
这一个小时非常考验演员的口白功夫,串词设计和临场即兴都相当出色,时而如对口相声,时而如单口相声,轻松谐趣里却把很多严肃的艺术观给传递了出来。所以,老戏的“拆解”只是“表”,更非简单的“百度”和“知乎”,见解的分享才是“里”。再往一层,这些也是最后达成舞台呈现的演员内在支撑。所以对于观者而言,既见到了将一出老戏横向打开后的细节呈现,又仿佛看到了一个演员和一出戏之间从“三形、六劲”再到“心意八、无意者十”的纵向关系脉络。原来碰老戏的过程,也是一个京剧演员与他所从事的表演艺术之间互相探寻再到结成知己、惺惺相惜的过程。
《问樵》本身很短,却很有看头。明明只是一个苦苦寻找妻儿,情绪濒临奔溃的书生和一个“走尽头路”的八旬老翁,但通过人物年龄、身份和心境的巨大反差在舞台上的生动呈现,让整出戏始终不曾少了“趣味”,两人一问一答、载歌载舞、节奏张弛有度,使得演出流畅、好看。樵夫说演一遍,书生再来一遍,看似重复却是高级,既达成了表演的对称性,又特别契合人物得到渴求已久的结果时一时难以置信的心理特征。
不过,这样一出《琼林宴·问樵》却很难将其归类。如果说是说戏,它不仅有完整的演出,而且在“说”的部分有精巧的内容编排和表演设计,演出效果也十分出彩。如果说是戏剧,其说戏的部分占了三分之二,演出逻辑也是说戏的逻辑,《问樵》在最后的完整呈现更像是说戏观点的实证与合成。这样的逻辑适合一部部老戏继续往下碰,继而形成系列,但也是让说和演成为完整作品的障碍。如果旨在普及性演出,也许当下的呈现是最佳形式,如果要进入小剧场戏剧市场直面新观众的争夺,可能需要思考建立起作为完整戏剧作品的表演逻辑。
要说演出的瑕疵,一些细节值得注意。作为小剧场作品以及半程不戴麦,当晚演出的剧场仍然显得过大,后半场观众的观赏效果打折,很多人在中途往前凑,没有位置就席地而坐。即便前半部分戴麦,但其音响效果一般,由于大部分是口白,因此后半场听起来亦难言舒坦。最后的表演部分,现场伴奏与表演之间的平衡也有待进一步琢磨。
“碰老戏”这个创意来自去年台湾本事剧团邀请凌珂的赴台演出,几乎在同一时期,上海的昆曲演员吴双也第一次在舞台上“碰”了唐宋词唱。碰老戏也好,碰老词也好,“碰”字本身就意味着主动,既是朝着优秀传统艺术的主动靠近,也是朝着普罗大众的主动出击。“碰”字也意味着敬畏,对传统的尊重,对经典的尊重。和现在那些动辄颠覆和“创新”有着天壤之别。先有敬畏,始谈开新。
凌珂在戏中说得好,优秀的传统表演艺术往往是内敛、克制的,讲究的是分寸。但大量的现代戏曲表演却恨不得时时刻刻使出浑身解数以迎合观众,却在这过程中丧失了自身核心价值而陷入负循环。很多时候,国宝级表演艺术家、优秀的传统演出和普通的非戏曲观众之间只有一页冰冷的剧情说明书,或者所谓符合现代观众口味而对自身艺术特点缺少敬畏心的新编戏,鲜有如“碰老戏”这般以诚心、耐心和匠心加以导赏和解析并精心制作成表演作品的尝试。
就此意义而言,“碰老戏”到底是什么类别的演出并非重要,其体现的是当代传统艺术从业者的高度文化自觉和对国粹艺术的虔诚与挚爱。唯愿这样“碰”的形式越碰越多,这样“碰”的精神生生不息。
说戏 剧照
演戏 剧照
谢幕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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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上山明
LESHANGSHANM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