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的最后一天，上海的冬天，看比密尼的春天。一开场，并没有太多的期待，就当一部快乐轻松的现代剧好了。但是当两位老人第一次接触的那场戏开始，却一下子觉得味道出来了，还越来越醇厚，欣赏的快乐，发自肺腑。

现在想想，剧本真的实在很重要，幸运的是，比密尼的春天，有好剧本还有好演员。可是为什么，我们现在好演员还能找到，好剧本却渺若星辰，这是快餐时代的另一个悲剧吗。

临近结束时，偷偷地观察了全场的表情，居然是一致的幸福快乐。真的，即时你苍老孤独若剧中的老人，不经意间，春天却已悄然降临；即时你孤僻自闭如查尔斯一样沉浸在自我的角色中难以自拔，却自然会有幸福的音乐把你唤醒，“我告诫自己不要坠河不要坠河，却还是掉进了河中！”；即时你如伊撒贝尔一般以为陷入了人生的绝境，却不知道这就是获得新的光明的最后磨难。

幸福有时候就是一个音符，一段诗歌，一曲爵士，一支舞蹈，一片飘洒的雪花。在简单平静中，因为有你，有我，有我们，有我们的交互，这世界才如此美好。

新年快乐！

 

作者：詹姆斯"夏曼James Sherman（美）
翻译：江雪

人物：
伊撒贝尔"福克，女诗人，40岁
查里斯"诺顿，音乐家，40岁
乔治"福克，伊撒贝尔的父亲，60多岁
海伦"诺顿，查理的母亲，60多岁

地点：芝加哥的某公寓
时间：现代

第二幕第二场
伊撒贝尔：够了，查理斯。谢谢你。现在你可以走了。
查理斯：我并不介意留在这里。
伊撒贝尔：我不会自杀，如果你担心这个的话。
查理斯：没有，我只是想……你今天有什么打算？
伊撒贝尔：你是说我们……去杀了马克。
查理斯：对。
伊撒贝尔：你能？
查理斯：不。
伊撒贝尔：我也不能。
查理斯：这就是我们智商太高的问题，在筹划自杀方面我们是卓越的，但如果真去做一个微不足道的杀人者……
伊撒贝尔：我们是懦夫。
查理斯：完全是。
伊撒贝尔：智者不杀人。
查理斯：想想有什么杀人的智者。（伊撒贝尔思考着）
伊撒贝尔：利澳波德和罗卜。
查理斯：还有其他吗？（伊撒贝尔考虑着，放弃，她耸肩）只剩自杀的智者了。
伊撒贝尔：哦，那容易。塞尔维亚"普拉斯。
查理斯：欧内斯特"海明威。
伊撒贝尔：瓦格纳"伍尔夫，维切尔"林赛。
查理斯：不知道他。
伊撒贝尔：契撒雷"帕維瑟。
查理斯：不知道他。（继续罗列）赫克特"柏辽兹曾因伤心过度，几乎自杀成功。但，实际上，他写就了“幻想交响曲”，而我，为此感到非常欣慰。他发现了活下去的理由。而你需要的不过是一个活下去的理由。
伊撒贝尔：相信我。昨晚我在街上不停地走了一整夜，就是想给自己找到一个活下来的理由。可是，（悲叹地）我只发现自己已经四十岁了，却在四十年里没有拥有任何东西，有什么是属于我的呢，我该如何面对自己？
查理斯：我懂你的意思。我父亲象我这么大时，已经有妻有子，而且事业有成，闲情逸致一点不减。再看看我，拥有了他绝大部分基因的儿子。时至今日，却只混下一个仅能糊口的饭碗和一张小小的单人床。
伊撒贝尔：你还有自己的事业。
查理斯：我有我的事业。
伊撒贝尔：我没有任何事业。即使是作为一个女人的事业，我也既没有丈夫，也没有孩子，一无所有。
查理斯：你有一些东西。
伊撒贝尔：什么？
查理斯：你有……一把豆袋椅。你有《运动衣隐士传》。
伊撒贝尔：（不为所动）够妙的。
查理斯：嗯……用雷昂纳德"伯恩斯坦在与贝蒂"康姆顿和阿道夫"格林的合作中所说的那样……“你有我”。
伊撒贝尔：那真让人感觉不错。查理斯，谢谢你。
查理斯：不，我的意思是……真的。如果你想……你还有我。
伊撒贝尔：我真的很感激你。
查理斯：不，我的意思是……这样。（他搂住伊撒贝尔，亲吻她。她惊呆，但她不反对被亲吻。她放任被亲吻的美妙感觉蔓延，然后，突然挣开）
伊撒贝尔：哦，天呀。
查理斯：什么？
伊撒贝尔：怎么会这样。
查理斯：对不起。我一直想这么做——
伊撒贝尔：（制止他）不，不。（她停顿，他等着她，她逐渐鼓起勇气来承认她的误解。最终，她告诉他）我原先一直以为你是同性恋。
查理斯：什么？！
伊撒贝尔：（耸肩）我很抱歉。
查理斯：你为什么以为——？！
伊撒贝尔：你不是同性恋。
查理斯：不是！
伊撒贝尔：你肯定？
查理斯：肯定！
伊撒贝尔：（仔细想）等等，你应该是同性恋。
查理斯：我不是。
伊撒贝尔：（紧张过度）我曾在你面前换衣服！（后怕地）喔！我跟你谈论过我的治疗师！
查理斯：你为什么——？
伊撒贝尔：我一直对自己说：“只要我是个隐士，只要与我无关，跟那个同性恋来往没什么大不了，即使做个朋友又有什么不得了。”
查理斯：（穷追不舍地）你为什么以为——？
伊撒贝尔：我不知道！（罗列可能性）你是那么整洁，那么讲究，你喝茶，又很风雅。伯恩斯坦。
查理斯：（激烈地）伯恩斯坦不是同性恋！（停顿）好吧，也许他是，那又怎么？
伊撒贝尔：没什么。我只是——
查理斯：尽管波恩斯坦的生活……不加节制。可不论怎么说，他的一天过得是那么丰富有意义，他的一天强过我一个人的几年。他谱写了那么多乐曲，他让音乐更贴近于芸芸众生，在这一点上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与他相提并论。他是最伟大的音乐导师，当他离开这个世界远去时，那就象……（很快放弃）我不能想象那会象什么，任何比喻都无法形容那种残缺和损失。有机会听听马勒的第五交响曲。（意指他刚才的举动）听着，我很抱歉刚才……（挪动着脚步要走）我会再来看你的。（他开始走）
伊撒贝尔：等一下。
查理斯：我很抱歉。
伊撒贝尔：我很抱歉。
查理斯：我该走了。
伊撒贝尔：（更急迫）等一下。（他停下）你吻了我。
查理斯：那没什么。没关系。
伊撒贝尔：我们谈一谈。
查理斯：我不想谈。
伊撒贝尔：我想。
查理斯：我还有工作要做。（他开始走）
伊撒贝尔：等一下。
查理斯：没关系。
伊撒贝尔：那跟我有关系！（查理斯停步）现在给我点时间来……（指脑筋）转个弯。我不希望最后就这样……（换话题）你吻我是为什么？
查理斯：我吻你是为什么？我说不清。我觉得你很美，很聪明，对此我不能不有所触动有所表示，我一直都想吻你，从第一次通过窥视孔看到你的那一刻起。
伊撒贝尔：我那时只想杀了我自己。
查理斯： 喔哦。我可不知道，对吗？我看到的你感觉不错。然后你到我的公寓里。如果你没有……你本来能够在我来这儿之前，也就是20年前你就住在这间公寓。但是你想说话，“睦邻友好”。你不是习惯性死气沉沉，你是习惯性生机勃勃。
伊撒贝尔：我的意思不是……
查理斯：我知道你没有，但是你确实如此。我总在一遍又一遍地告诫自己“不要坠入爱河，不要坠入爱河，不要坠入爱河”。然而我还是掉进去了，他妈的！
伊撒贝尔：我真的对此一无所知。
查理斯：因为你根本没这份心思。
伊撒贝尔：（贸然想到）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我以为自己是不可救药的没有一丁点吸引力……
查理斯：听着，你很尴尬，我也很尴尬。我们都很尴尬。让我们忘了这回事。好吗？
伊撒贝尔：不。
查理斯：（悔恨地）我不该吻你的，我什么也不该说。（解释）我不想在你我之间有什么牵扯。
伊撒贝尔：为什么不？
查理斯：你知道为什么不。如果我们牵扯到一起，那就势必有一天要坐下来，把那些注定要两个人共同面对的东西讨论个天翻地覆，什么彼此的承诺、什么相互的妥协，甚至如何长相厮守而不腻烦乏味，如何比翼双飞而不互相拖累等等等等一大堆实际的问题。而所有的这一切都意味着，你我之中至少有一个人要受到伤害，并且那个人很可能是我。
伊撒贝尔：（意识到）你肯定被人甩过，而且甩得很惨。
查理斯：你想听我详细道来吗？
伊撒贝尔：是的。
查理斯：嗯哼。我不想告诉你！那有什么希罕？谁没有苦苦地追求过，谁没有被人无情地抛弃过？我只是不想让自己愚蠢到犯同样的错误罢了。我有我的工作，还有我的音乐，还有我的人生。我可不想把它们搞得一团糟。
伊撒贝尔：至少你还有自己的人生，我连人生都没有。
查理斯：喔哦，那你也不能拥有我的。我正在用。（他开始走）我该走了，以后再来看你。
伊撒贝尔：查理斯……（查理斯抓住食品袋，走出去，关上门。伊撒贝尔待在原地，思索着该怎么办。查理斯进了4D，打开灯。他把食品袋放在桌上，脱下外套扔掉。他走向卧室，紧接着就惊叫着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