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观察思考这个世界,是以我的存在为前提的。这个我不是具体的存在,而是一个独立于看得见摸得着的具体存在的存在。我不但观察外部世界,观察别人,还观察自己的肉身。但我到底是什么,说不清。当我试图观察我的时候,就会发现那个被观察的我,突然变成了正在观察的我。就是说,当我观察外物的时候,感觉到有一个我存在,但当你观察这个我的时候,这种感觉就消失了,我变得飘忽不定,不可捉摸。你可以看清全世界,但是却看不清自己。一旦我观察自己,就会发现还有一个我在观察正在观察自己的我。显然,这个系统有一个BUG——我。我是我的世界的前提,但我本身却不在我的世界中,因此我的世界是不完整的。当把我也囊括入我的世界,开始观察我的时候,我的世界就开始陷入混乱,我怎么也装不进来,那个被观察的感觉中的我不断跳跃升级成作为观察主体的我。
笛卡尔对于我是谁的定义是“我思故我在”,就是说我就是我的思维,离开了思维,我就不在了。思维包括从感觉到记忆、联想,再到抽象逻辑以及想象等一系列过程。思维可以观察分析思维产生的物质基础,比如脑细胞,电信号等,甚至复制出意识和思维,但是,你即使解剖了所有产生意思维的生物基础、物质基础,也不可能发现可见的具体的思维存在。思维是一种生命活动,是一个过程。我们把这种生命活动和过程称之为“思维”,是一个概念。
思维作为一种生命活动是看得见摸得着的,比如可以通过B超或者核磁观察血流或者电信号,但是作为概念却是脱离于感官之外的纯粹的抽象。思维概念之大,大到囊括所有的观察的东西,感性之后的理性活动——抽象思维活动,以及纯粹虚幻的想象。思维的生命活动与思维所观察的对象,作为可见物,其实都是一样的,在现实世界中本为一体,但在思维中,我们把他们区分为对立的两个部分——客观事物以及对客观事物进行观察研究的我(思维)。正如商品交易在思维中被区分为商品以及货币的概念之后,货币作为一般等价物可以反映所有商品的价值,同时失去反映自身价值的资格一样,在思维中区分开的思维和思维之外的世界,思维可以观察和反映所有外在于它的事物,却因此失去观察和反映自身的资格,同时,也如货币自身的价值体现在所有商品上一样,思维只能通过思维之外的客观事物来体现和反映,就是说思维本身就是它所反映的外部事物。现实中的思维(也就是我)并不是固定不变的,其本身就等于所思维之物,比如看到的、听到的、想到的、想象到的等,某时某刻的思维就是此时此刻所思维之物。就如在具体商品买卖中,货币的具体价值就体现在每次所购买的商品之中。比如买一斤盐的货币的价值就是一斤盐。因此,抛开抽象的我或者思维,现实中具体的我或者思维是随着所处环境变化而不断变化的。
我以及我之外的世界,其实都只是思维世界中的区分,并不是真实的存在。真实的存在是没有任何区分的整体,只是我们的思维把它区分开来,因此,所谓的我,或者我思故我在的思维,不过是在思维世界中的存在——我们以为是真实的但其实是虚拟的存在。既然我们已经知道真实存在的我,或者思维,只是一个虚拟的存在,那么再去思考这个思维本身创造出来的虚拟存在就没有什么意义了。去考察这个虚拟存在的思维本身也是一样的虚拟存在,这样的思考就会进入循环嵌套,无穷无尽。我们之所以会产生思考我是谁的念头,是因为我们认为我是真实存在的。我们会去研究我们认为真实存在的东西,比如放电影的时候,我们会研究放电影的屏幕、放映机和剧院的环境等,但不会去研究电影中的画面和讲述的故事,因为我们知道那是虚构的,只是像,并非真实存在。
思维的极处,就是思考思维本身,就是哲学的终极命题——我是谁。其前提就是认为我们所感受到的世界是真实的。如果意识到所谓的客观世界,所谓的我,不过都是在思维世界中虚构的,一切皆像,那么我们就既不会执着于所谓的外部客观世界,也不执会著于观察世界的我,即所谓的“我执”。由此可见,佛教是比哲学更高层次的理解,二者最大的区别在于哲学认为世界是真实的,因而去研究,而佛教看透了一切,认为一切皆是虚妄。人一旦不执著,就彻底开悟了。
科学作为比哲学更具体的研究,自然也是以客观世界的真实存在为前提的。但是科学研究的方法很奇怪,就是证伪。科学认为不能证伪的东西不能成为科学研究的对象,比如宗教。按照这个逻辑,能被证伪的东西就不是真实存在,只能是假象,科学就永远不可能发现真实存在,但科学又以客观世界的真实存在为前提,科学方法否定了科学前提。这样的悖论,决定了科学的终点就是宗教,只是科学以实证的方式,而不是开悟的方式,证明这个世界确实是假象。科学越是发展,其内在矛盾就会越发暴露出来,最终否定科学的基本假设,自我否定从而进入更高的层次,这就是科学研究的宿命。目前量子力学的研究已经证明了意识决定事物状态,纯粹客观世界的假设不成立,越来越接近于佛教的理念。科学与宗教这两种不同方式的区别在于,能否开悟要看个人有没有慧根,有没有造化,具有很大随机性,而科学可以把这种虚幻真实地展现在眼前,从而所有人都切实地感受到。个体开悟演变为社会开悟,从而进入一个全新的社会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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